苏蔓野没有反应过来尹渊在说什么,她甚至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猛掐一把,刺痛让她瞬间清醒。
不是梦。
尹渊极快地蹲下身,双手搭在她的手臂上,“蔓蔓,你还记得你从前跟我说过什么吗?”
“你说,想嫁与我,想一辈子和我待在一起,直到七老八十。”
尹渊那温柔的眉眼里满是渴求。
“现在,我带你一起走。”
苏蔓野只是漠然地看着他,没有甩开他的手。
“可是先生,你觉得程家会放过我们吗?”
“别怕,蔓蔓,”尹渊与她道,“我寻求到庇护,我们都可以……”
苏蔓野看着尹渊张张合合的嘴,神智却恍惚着听不进去一点声音。
一切都像是默戏。
“先生,”她打断尹渊的话头,“你是怎么能够容忍,成为杀族仇人的幕僚?”
尹渊的瞳孔骤然收缩,愣在原地。
“我……”
苏蔓野再次追问,“当年你不肯带我走,现如今却要带走我,到底是为什么?”
尹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冷漠的苏蔓野,他觉得她陌生到换了一个人。
当年为什么不带她走?
当年……
或许还有那么一丁点的羞耻心在里面。
现在,什么都没了,什么都可以舍弃。
“先生到底是想要护我,还是另有所图?”
苏蔓野语气咄咄,眼神却哀伤,“你真的只是可怜我,想要帮助我吗?”
二人静静地对望。
尹渊站起身。
“蔓蔓。你都知道了。”
“是。”
“那你一定也知道,你名字的由来。”
“知道。”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尹渊念一句就后退一步,直到后背挨在窗棂旁。
桌上的炉烟将他的脸氤氲得隐隐绰绰。
像是佛堂里那永远高高在上、永远低眉垂眸的神。
愿望散落一地,破碎成黎明的曙光。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看起来先生也不尽博学,这是首情诗,怎适合做名字呢?您竟不知。”
“蔓蔓,你觉得我真的不知道吗?”尹渊很淡很轻地笑起来。
“那你为……”苏蔓野惊地嘴微微张大,剩下的话,她不敢说。
“你听说过童养媳吗?”
“先生!”她近乎是用尽全力只能发出呕哑的声音,沙哑低沉,“不要再说了!”
可是尹渊神色淡然,做的事却隐隐透着疯狂。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透着爆裂、燃烧和极致的欲望。
“我养你长大的目的——”
“就是为了让你做我的童养媳。”
苏蔓野无声地大口喘气,几乎不能完整地呼吸完一个周期。
“我谋划那么多年,无数次故意叫你误会,让你混淆崇敬与爱慕,就是为了让你亲口说出想嫁给我的话。”
“你是不是想说我枉为师表?”
“可是你本来就该是属于我的,从上到下,从头到尾,包括名字,包括身体,包括你百年后,也该躺在我身边。”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当你先生,蔓蔓,你是我最满意的作品,我怎么可能会放任你和其他男人有关系?”
尹渊越说越疯魔,直直地走过来抓住她的胳膊,“所以,只要从你肚子里出来,我就一定会视如己出!”
苏蔓野不愿意和他纠缠,从椅子走下来,后退两步。
“先生,我嫁人了。”
“嫁人有什么关系?短暂地借给别人看一眼,我不在乎。”
“当年您也是这么想的,也是把我借给他。”苏蔓野看着他。
“他当年是因为我才囚住你,我只要答应做程家的幕僚,你就自由了。”
苏蔓野刚想开口,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正想斥责来的小厮不懂规矩,却见从阴影处走出的高瘦人影。
程烬玄端着茶盘默默地走过来。
他低垂着眉眼,满脸的温顺听话,把茶杯端在桌上。
苏蔓野接过茶杯,见他手上的手筋暴起,力气大得指尖都发白。
他端上茶碗,站立在那里。
尹渊审视地看着程烬玄,不发一语。
三个人,谁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