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去轻抚刚刚那处，眼神清澈，声音淡淡的，“舍不得。”
苏蔓野很喜欢与程烬玄在无事时闲谈，“你姑母那样受宠，没有想要留下个子嗣吗？”
“她才不想，若是有人能分得她侍寝的机会她都高兴得不得了。我姑母惜命如金，鬼门关上走一遭的事情，要她为帝皇冒生死之险，简直是做梦。”
程烬玄笑起来，说，“反正程家可以保她一直在那个位置，就算生孩儿又怎样，若是个女儿还好说，平平安安长大也就罢了，若是个儿子，那皇帝不得吓得终日不能安枕，生怕程家夺去他的江山。”
苏蔓野伸手去点他的额头，“女儿也不是不可以助力吧？”
“自然可以，”程烬玄看着她说，“你可以，咱们的孩子也可以，我姑母的女儿，不行。”
程烬玄撑着一只胳膊，俯下身的时候，他脖颈间的小黑金蝙蝠掉落出来，在空中摇晃。
苏蔓野看着那蝙蝠，道：“我当时杀了人，在水中潜伏，不小心喝到几口，真是腥气，这辈子也不想再尝，不知倘若他怎么从人身上取命的。”
程烬玄看着她，伸手去把玩她的发丝，“蔓蔓，那时我深刻体会到自己的无用。”
苏蔓野想要反驳他的话，他却不给她说什么的机会：“所以，我会水了。”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下意识地说道：“这么厉害了呀？”
“嗯。”他眼睛亮堂堂地看她，“我想站在你身边。”
提着书箱，走去正院的路上，予欢懒懒地打着呵欠，苏蔓野扭过头问道：“怎么如此疲乏，最近休息不好么？”
予欢听见她问她话，摇摇头走前几步说道：“不是，是最近太子有些小动作的缘故。”
“安风郁？他又怎么了？”她皱着眉头问。
“太子这几年狼狈极了，就快丢掉太子之位，有些剑走偏锋。”
予欢伸手提着书箱，苏蔓野收回手臂，不想劳烦她。
“怎么狼狈？不就是没助力，倒也不至于如此吧？”
“问题大了，”予欢忙不迭地与她细数，“太子与程家关系疏离，同苏家也不外如是，朝中的武臣不听他指挥，文臣几家与他分道扬镳，原来若是少爷愿意佐助他，顺利登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现在二人结仇，夫人，他早已是强弩之末。”
苏蔓野转头去看冬日里的花，枯萎颓败。
她丝毫不怀疑那一刻他的决心，她只是觉得她们之间这样潦倒地收场，有些太过于悲哀。
“予欢，我有时就想，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
苏蔓野一面和予欢说着话，一面踏进小书房中，一抬眼便见不远处站着那少年。
头戴玉冠，身着黛螺青色的文雅长袍，背对着她。
苏蔓野很快回神，挽手与他作揖：“魏公子。”
魏清尘听见声音，转头看去。
他一早就听闻程家出事，想要见她，却又被赶在家门口。
程家像个密不透风的铁桶，箍得紧紧的，插不进去一根针。
他得意洋洋又沾沾自喜，想着苏蔓野这样高傲的一个人，不会和妾室争风吃醋，一定会想办法离开这个家。
他又错了。
她没有，她甚至还守在那个疯子身边。
时至今日，魏清尘终于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在失控。
而他必须做些什么。
听见她的声音，他转过身来，长长的下摆在空中扬起一个纷飞的弧度，弯腰作揖：“苏姑娘。”
苏蔓野将书箱摆到桌上，淡笑着看他：“我家公爹昨日说聘得新夫子，我还在想是哪家有文识的男儿郎，不想是魏公子。”
魏清尘见她笑，也随着她轻轻地笑起来，道：“从前做助教，重华殿中无甚大事，总是呆坐一日，怎么想也有些浪费光阴，恰巧看见太师家聘新的夫子，想换个新的环境，便来了。”
“小亦是我的小叔，存君子之风，已学了不少书，我同你讲讲罢。”
“是。”魏清尘俯身作揖，礼貌地站在不远处，细细听她介绍程尽亦的近况，她每说完几句便抬头与他颌首，他都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淡淡地笑着。
“大体情况就是这样的，”苏蔓野说完，将手里的书册都收拾好，问道，“魏公子可有什么要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