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要走，却被拉住袖袍，“我胡说的。”
这是他第一次吞回自己所说的话。
“少爷若不喜欢少夫人，把她休了，倒也是条好路。”
“不。”他抿着唇，侧脸在烛光里明灭。
阿澜不知道那句“不”，是在反驳他的哪句话。
他的意思是并非不喜欢她？还是不想休了她？
“我不在乎她，不过是一时兴起。”
他徒手掐灭烛光，“阿澜，和我去江南一趟。”
离开前，程烬玄站在院里，看着苏蔓野静静地跪坐在地上，扶正已经枯萎的海棠花。
“我这个月便动身去南方。”
“这种事就不用和我说。”苏蔓野眼睛也未抬起，“你去不去跟我没关系。”
他点了点头，自觉没趣。
“对了……”她忽然想到什么。
“什么？”他又抬起头来。
“我晓得你去江南做什么，我无所谓。”
“但你别将那些姑娘带回来，虽说我不在乎你纳妾或是留下什么私生子，但是今年不行，别给人留下口舌。”
他突然起了脾气，一手撑着门框，挨近她愤怒道，“你以为我去做什么！”
“你能去做什么？”
苏蔓野用手笼着那枯败的花，不愿意理睬他。
程烬玄看着她漠视的样子，和从前判若两人，他走进院子，一脚踩在她手里的那株海棠上。
“你知道它们为什么枯了吗？”
“不是因为雨，是因为我命人全铲了。”
“你费尽心思挽留的，我摧毁它也不过吹灰之力。”
苏蔓野平静地将他的脚踝拨开，又去扶正她的海棠花。
“我不知道你生什么气。”算没有挑衅而嘲讽地抬起脸，看着他，每一个字都清晰，“我只是用你对待我的方式，对待你而已。”
程烬玄冷笑着，一只手掐着她的两颊，逼她抬起脸来对视，“等我提着他的头颅来见你。”
离开前，他送了她一支流苏簪。
那只应龙雕得栩栩如生，翅膀薄如蝉翼，眼睛镶着青黛色的翡翠，细细密密的流苏上缀满绿宝石，晶莹剔透如暗夜流星。
日子仍旧那样缓缓流淌，她习惯捱着，倒也不觉得难过。
程烬玄走了二十天的时候，快马从江南寄回一封家书。
予欢小心翼翼地递给苏蔓野，她拆开看了两行，放在桌上。
予欢无意撇到信上的内容，心惊不已。
那封信更像是警告：他在江南，不想他尸骨无还，听话为上。
“他”是谁，予欢不知。
程烬玄走了近二十七天的时候，魏老先生华诞，魏家的公子前来邀聚。
苏蔓野推却两次，他亲自登门拜送请帖，第三次时竟很是受伤的模样。
“夫人可是见小生愚笨，不愿深交？”
她摇摇头，语气淡然：“并非如此，程君不在府中，我不得私见外男。”
“确实如此，可京中世家子弟皆在，程家无一人代表。”
“想来二叔会去的吧？”她问道。
“夫人，程二少爷身份不详，若是他去，少不得要议论起来，为的太平，也不该如此。”
“那……”
魏清尘乘胜追击：“本该是程兄去的，可没想他年关将近时，竟去了江南，也不知所为何事？”
苏蔓野思索片刻，接过魏清尘的请帖。
她不想让外人知道二人不和至深。
用过晚膳，魏府的客人们还在欢聚，苏蔓野独自一人出去透透气，把予欢留在筵席上。
身旁突然有个下人匆匆过去，不小心撞到她的手肘。
那下人吓得急忙跪下致歉，苏蔓野觉得眼熟得很：“欸，你不是魏公子身边的那个书童……叫……”
“回小姐的话，小的名唤疏风。”
“倒是清致。”她淡笑道，“怎么这样急匆匆的？”
“这……”疏风犹豫片刻，面色像是为难，“苏小姐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苏蔓野把魏清尘看作不可多得的知己，听见疏风这样说，忙跟着上他的脚步。
一路越走越偏，直到在有些摇摇欲坠的柴房门口停下。
疏风伸手拦着她的路，“苏小姐在此稍等片刻。”
说完，他起身进入柴房，不消一刻钟便走出来。
“苏小姐，小少爷遇到个极是棘手的问题，不想见小姐，您请回吧。”
她不解地歪头问，“什么问题？”
疏风咬着下唇不肯说，她本着救友的态度，只说道：“无妨。”
说完，便转身进入柴房。
盈盈半满的月色下，魏清尘躺在柴堆之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他本就生得肤色白皙，温润如玉，如今月光下肤色更是纯如白雪，面色潮红，唇瓣晶莹醴红，吐息间满是酒气。
衣裳半开，眼神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