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羽的话未完，被身边人用手肘捅一下提醒，他忙请罪：“夫人莫怪罪，我这口无遮拦的。”
“无妨。”
苏蔓野仍旧微笑，做尽长女该有的宽容大度，“成亲之前的事儿，我再拿出来生气，岂不显得小气？”
她害怕他们几个不说，忙补充：“男人，有几个红粉知己，也是正常。”
“哈哈哈，夫人真是大度！”
难怪她长姐说什么也不愿嫁过来，还未过门就有私生子，真是糟心婚事。
不过她倒是半点不伤心，又不是自己的夫君。
她要是难过，那算清明节哭错坟。
苏蔓野微微偏身，小声问他：“那个人，很像我长姐吗？”
“不像。”
“那你这心倒是挺多用途，不见得多爱我长姐。”
程烬玄不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苏蔓野的侧脸。
她不生气，不难过，像个局外人一般看好戏。
不知为何，他心下那股不明所以的情绪又涨了起来。
她为什么不生气？
他们是夫妻，她凭什么不生气？
苏蔓野见那几个纨绔不说，迫不及待地催着：“太师如何说？”
“哎，也不能说什么话，那青楼出来的舞姬，还不晓得出身，怎可做正妻？”
“太师大人必然是不同意，程兄是色令智昏，一怒之下带人住到郊外的庄子去。”
“那庄子条件可苦，太师为了叫程兄低头，连个丫鬟也不让他带着。”
少爷们左一嘴右一嘴地补充，说着说着笑成一片。
“后来呢？”她听得起劲，忙催促。
说起后来，笑声更盛，“后来，后来那舞姬生下孩子，和一个文弱书生跑了，人多聪明，怎舍得跟穷小子过苦日子呐！”
“哈哈哈哈哈，你不晓得那时程兄多惨，太师大人去寻他得时候，不吃不喝，命也要没了！”
“情种、情种……”
费羽不住地边笑边低喃。
“程烬玄，孩子呢？”苏蔓野捕捉到其中的重点，微微皱着眉头望向他。
“不知道。”他仍是那三个字。
“不晓得是被舞姬带走，还是直接就给扔了，带着也是个累赘。”
“谁晓得是不是他的孩子？”
空气里一团快活，众人只顾嘲笑。
只有他们二人静静地对视。
她看着程烬玄，他的眼神平静如深海。
“她把孩子给你留下了吗？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问。
程烬玄缄默。
她皱着眉头与他说：“你不要怕我会亏待你的孩子，我与你一生无子，你将他交给我抚养，我必然视如己出。”
程烬玄和那美艳舞姬生的孩子，不晓得该有多好看。
不痛不痒当漂亮宝宝的娘，她是梦里也会笑出声的程度。
程烬玄仍然沉默。
他心里那团未知的情绪正在急速膨胀。
耳侧，所有人都在笑话他的荒唐。
面前，他的妻子满不在乎地让他把外室子领进门，记挂在自己名下。
他本应该欣慰她的大度，是个好当家主母。
可现在，他想揪着她的衣领问：你为什么只关心孩子在何处，而不追问他是否爱着别人？
就好像……她站在这个位置，是为做这个位置的事情。
而夫君是谁，她不在意。
程烬玄的脸上仍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容，用所有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开口。
“孩子啊……死了。”
瞬间静如墓场。
苏蔓野那伪装出来的风度终于有了一丝皲裂：“你说什么？”
“我说，孩子，死了，扔在荒郊野岭没人要，尸首被野狗叼走，吃了。”
他的表情垮下来，冷漠地看着她。
“你他……畜生！”苏蔓野把一嘴的脏话藏在喉口，满面愤怒。
对。
就是这样。
你应该愤怒。
那宽容大度的样子，真难看。
程烬玄看见她的表情，偏哂笑起来，“还没满月，白花花的身子，未裹襁褓，扔了。”
她忽而觉得眼前人有一刹那的陌生。
他眼底的冰冷阴鸷只看一眼就全身发凉。
笑着的纨绔们也被震惊，谁都不敢大喘气，只看二人的对峙。
看着看着，她猛地站起身，不说二话就要出门去。
“怎么不问我是用何手段杀掉他的？”
程烬玄在她身后，带着笑意追问。
“绳索、手掐、溺毙还是下毒，你怎么不问？”
他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每一声都犹如罗刹。
苏蔓野不断提醒自己，她不该愤怒，不该多管闲事。
可她也没法隐瞒自己看着一个生命逝去而无动于衷。
不愿在众人面前与他争执，她深呼吸几口，飞快地出门。
“少夫人。”
守在门槛的予欢不知发生什么，上前扶她。
苏蔓野走得飞快，不想在原地停留。
予欢就快要跟不上她，忙道：“少夫人，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予欢，程烬玄带舞姬回府的时候，你在不在？”
“在的，少夫人。”
“那孩子到底是真是假？”
予欢眨眨眼，“自然是真的，少爷都抱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