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孙传庭、杨文岳和吴国祯三人,因为出去打了一仗,回来的时候庶吉士的考试已经结束了,没办法,万历皇帝便直接点了三人为庶吉士。
三人皆是欣喜非常,明朝科举在殿试之后,除了一甲的三位进士确定能进翰林院外,其他的新科进士都得参加翰林院的庶吉士考试,只有考中了,才能继续留在翰林院观政学习。
明朝有非进士不可选翰林,非翰林不可入内阁的传统,所以被选为庶吉士,为孙传庭几人的仕途打开了无限的空间。
对于钱敬忠,万历皇帝想直接给他安排个七品的知县干干,这也算是对他随军出征的褒奖了,钱敬忠没有参加殿试,只能算是举人出身,直接授正印官算是提拔了。
不过钱敬忠却是拒绝了,他依旧想要参加科举谋个进士出身。
随后万历皇帝又对京营的大小官员进行了封赏,对死伤的进行了抚恤,此次出征,京营死伤五千多人,这些人的家里都会选一个家眷进入皇产做工,万历皇帝的压力还是挺大的。
战争就是这样,打的就是银子,不光是战前需要花钱,战后一样需要花钱,当然这还是打赢了,若是输了,那赔的更多,比如辽东,直接将沈阳以北的大片土地丧失,那损失便是难以估量的。
折腾完这些,卢飏在家中休息了两日,便直接去翰林院报道了,与他一块去的还有孙传庭等人。
几人之间就卢飏现在有正式官职,庶吉士不是官职,算是实习生。
翰林院的正式职责不多,除了帮助起草诏书、编史、给皇帝太子上课等,其他的也没什么事了。
所以翰林院的正式职员并不是很多,相比于六部衙门算是个小部门,不过大明朝的阁老们大部分出自于翰林院,身份最是清贵了。
因为新城山之战,卢飏算是报到晚的了,榜眼和探花已经上班一个多星期了。
如今翰林院的掌院是张瑞图,万历二十九年的进士,当年的探花郎。
张瑞图今年快五十了,先是在翰林院干,后来干了一阵给事中,然后又回了翰林院,又干了十多年,便干上了翰林院学士。
张瑞图此人整天拉着一张脸,正派不正派的不清楚,但是看那张死人脸显得比较正派。
卢飏和孙传庭几个先去见了张瑞图,对于孙传庭几个,张瑞图没什么好说的,庶吉士三十多个呢,让他们跟着别人一起学习道德文章就行。
等到半年后学习结束,再分配到各个衙门观政,不过那就不是他说了算的了。
至于卢飏,张瑞图却留他在公事房里多聊了两句,不过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卢飏也是干听着。
到了最后,张瑞图终于给卢飏安排了事,让他跟着上上届的状元周延儒整理典籍。
卢飏一听周延儒,脑子翁的一响,稍后便对上了号,这个周延儒是崇祯朝非常有名的一位内阁首辅,不过却是恶名。
卢飏在张学士的公事房里等了一会儿,便见一位颇为年轻的官员进了来,行礼之后,张瑞图便介绍了两人认识。
周延儒这个人绝对的小人,被分到他手下干事,卢飏心里颇为忐忑,不过好在此时周延儒才是正六品的侍讲,跟卢飏一样品级,卢飏倒也不用太怕他。
两人随后便从公事房里出来,转而去了隔壁跨院的一个比较宽敞的正殿中,那里是翰林院侍讲学士的公事房,据周延儒说,那是他俩的分管领导。
卢飏的分管领导是一个有些黑且瘦削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其貌不扬,不过当周延儒介绍了之后,卢飏却被惊了一下,因为这翰林院侍讲学士是钱谦益。
‘水太凉?”
钱谦益是万历三十八年的探花郎,反正翰林院里最不缺的就是一甲的进士,不是状元就是探花榜眼的,妥妥学历最高的衙门。
卢飏稍微平复了下心情,接着拜见了钱谦益,老钱这时候还没被罢官回乡,也就没有机会遇到柳如是,所以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情形还没出现。
对于钱谦益这个人,卢飏不好评判,虽然明亡的时候他嫌水太凉没有殉国,但是也参与了后来的抗清活动,但是因为失败后又降了满清,气节上却是有亏。
钱谦益性格比较优柔寡断,不过也因为这样,他的脾气要比张瑞图看起来好很多,在他手下干事,应该会松快一些。
果不其然,钱谦益随后便与卢飏说了工作,说现在翰林院甚是轻松,陛下不怎么上朝,也不怎么出席大的典礼,所以知制诰什么的也就不多,至于给陛下讲学,那更是没有的事,所以如今翰林院的人大部分的工作就是整理典籍,而且还是没有时限的那种,干多干少全凭自觉。
一听这个,卢飏觉得甚是开心,他上一辈子就想要这样一份工作。
老钱随后又问了卢飏的家庭情况,得知卢飏出自贫寒农家后,眉头便有些皱。
看了看卢飏,随后还是欲言又止的说道:“咱翰林院啥都好,就一点不好,少卿以后的日子可要清苦些了。”
老钱虽然说得不明白,但是卢飏却是听明白了啥意思。
翰林院是清水衙门,平常也没啥油水,所以家境不好的同僚,日子便要清苦一些了。
不过卢飏不存在这个问题,如今他名下的水泥和建筑产业已经在京师铺开了,他还是不缺钱的。
从分管领导屋子里出来,周延儒又领着卢飏回到偏殿,这便是他们的公事房了,公事房是三间偏殿打通的,里面此时还坐着两个人,几人又互相认识了一下。
在卢飏来之前,周延儒是这个屋子里官职最高的,其余两人一个是万历四十四年的状元,名叫钱士升,还是从六品的修撰。
对于钱士升,卢飏没什么印象,好像也当过崇祯朝的内阁大学士,不过崇祯朝一共有五十多个内阁大学士呢,卢飏有印象的也就是周延儒、温体仁什么的。
不过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卢飏则是如雷贯耳了,当那人报出自己的名字后,卢飏心中一个哆嗦,因为那人名字叫崔呈秀。
‘阉党?五虎?’
在原本的历史上,崔呈秀是阉党骨干,五虎之一,干到了兵部尚书,不过现在魏公公还卧着呢,崔呈秀也只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崔呈秀与周延儒是同年,不过是个三甲进士,后来考中庶吉士,三年后散馆,也不知怎么运作的便留在了翰林院。
等卢飏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看着眼前的另外三人,半天没缓过神来,心道:这屋子还真是卧虎藏龙。
若是历史按照既定的轨道前行,这屋子中的三人将会产生一个内阁首辅,一个内阁大学士,一个兵部尚书,
都说翰林院清贵,清是真清,贵也是真贵。
本来翰林院平常也没什么事,卢飏第一天上班,也更没什么事了,不过刚坐了一会儿,便有访客来了。
原来是本科的榜眼庄际昌和探花孔贞运,俩人早就来上班了,今日听说卢飏来报道,便来看一下。
庄际昌和孔贞运不跟卢飏一个办公室,他们在另外一个跨院,不过古代科举最重同年,两人对卢飏还是蛮热情的。
中午翰林院会管饭,第一天上班,卢飏见几人都没有回家,卢飏便也在翰林院吃了午饭,吃完饭后,众人都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眯了一会儿。
等到下午两点来钟,老钱突然来了卢飏他们的公事房,然后说要给卢飏接风的事,让周延儒晚上安排一下。
卢飏闻言心道,这中华传统还真是源远流长,欢迎新同事的传统自明朝就有了。
卢飏本想叫着孙传庭他们,还有榜眼庄际昌和孔贞运,但是一想,又不是自己请客,老钱没说,他也不好再叫别人。
等又挨了一个时辰,到四点来钟的时候,周延儒便起身说下班了,几人去正殿请了钱谦益,钱谦益又带几人去了隔壁院子请了张瑞图。
对于这种场合,张瑞图一向是不参加的,但是却不能不请他,这是礼节,也是一种尊重。
果不其然,张瑞图闻言脸上难得露出点喜色,不过又推说有事,让几人自便便可。
几人随后便出了翰林院,然后直奔正阳门而去。
翰林院在东长安街的南面,背靠皇城,西边则是六部衙门,所以卢飏出来的时候,便见到了不少下班的六部官员。
此时太阳还在西边挂着,卢飏有些恍惚,心道:大明朝下班咋这么早。
问了钱士升,卢飏才明白明朝的官员的上下班时间,在明朝的京师,也是分为冬令时和夏令时,中间以春分和秋分来分割。
执行冬令时时,早上八点上班,下午三点下班,执行夏令时时,早上七点上班,下午四点下班。
在卢飏那是时代,人们常说点卯,便是这样来了,卯时便是七点。
不过大明原来也不是这样的,早在太祖成祖年间,那两个皇帝都是工作狂,每日都是上早朝的,其中以太祖朱元璋最甚,在京的所有官员都得上早朝。
那时候还在南京,大殿中盛不下这么多人,朱元璋便将大朝会改在了大殿前的广场上,朱元璋本人则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皇极门下面,这便是御门听政的由来。
不过到了明朝中后期,大部分皇帝觉得这种朝会的办事效率太低,而且天天早起也是费劲,于是便改成了三日一次大朝会,后来又改成了十日。
到了嘉靖、万历年间,这十日一次的大朝会也基本给废除了,只有重大节庆或者重大事件的时候才举行大朝会,其他时候都是各找各妈、各回各家,官员按时去自己的衙署上班点卯就行了。
为了保证每个官员都按时上下班,于是便有了这冬令时和夏令时的制度。
对于这套上下班的时间,卢飏觉得很欣慰,基本上比他前世朝九晚五的上下班时间还滋润。
而且这时候很少加班,因为内城是实行宵禁的,一过了三更,也就是晚上十一点,大街上便不能有人走动了,若是被巡城的兵丁抓住,那是会被关进牢房的。
卢飏跟着几人往外面走,路上遇上不少下班的官员,不过卢飏基本都不认识,不过认识他的不少,毕竟前两天才在承天门前漏过脸,之前还在北京城内游过街。
对于打招呼的官员,卢飏虽不认识,但是还是非常郑重的一一回礼。
明朝的官员上班时都穿的很正式,因为要符合礼制的要求,在古代,衣服也是礼制的一种重要载体,所谓话可以乱说,衣服却不可以乱穿,所以上班的时候,官员们基本都穿官服。
明代官员,四品以上穿绯袍,五品到七品穿青袍,八品以下则是绿袍。
幸亏卢飏现在是正六品,可以穿青袍,若是八品官,则只能整日穿一身绿衣服了。
在明代,四品以上的官员可以称得上高官了,所以卢飏出来以后,基本没看见过穿绯袍的官员,卢飏以为他们不按时下班。
其实不然,明代文官都坐轿,尤其是高级别的官员,朝廷给每个高级别的官员都会配一顶轿子,轿夫什么的朝廷每月给开工资。
而高级别的官员也喜欢坐轿,除了这是一种身份的体现外,更重要的是非常实用。
因为在明代,文人们都是比较重视礼仪的,路上若是遇到穿绯袍的高官,少不了要行礼,这样一来,若是赶上下班时间,这些官员便在路上忙着受礼了,等天黑了也回不了家。
所以还是做轿子好些,轿帘一落,便免去了很多麻烦。
卢飏随着众人一路南行,出了文官衙署区,又过了东交米巷,很快便来到了正阳门。
出了正阳门便来到了外城,一门之隔,这里的气氛与内城截然不同,相对于内城的雍容大气,这里多了许多市井风光。
几人又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便进了一家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