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样一个结果,卢飏表示能够接受,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郑国舅那边也得有个交代,而且通过这件事,卢飏在士子中的名声可谓是如日中天,毕竟敢打郑国舅,最后又促成了福王就藩,卢飏这算是妥妥的正直之士了。
随着福王就藩的消息,卢飏的名字也传遍了大明的大江南北。
而且在太子一党心中,这卢飏也成了自己人。
所以卢飏用了被开除国子监的代价,换来了绝佳的名声和太子一党的好感,怎么看,这都是一笔收益客观的生意。
当然因为开除的事,刘宗周还是有些内疚,虽然借这件事促成了福王就藩,可谓是他们这些标榜儒家道统的文官集团的重大胜利,但是卢飏却成了这次事件的牺牲品。
刘宗周为此向万历皇帝递了好几份奏疏,但依然没有改变这个结果,也只能叮嘱他莫要离开京师,在家好好研读四书五经,每十日来他家里一趟,他亲自辅导。
国子监虽然不能来了,但是师徒情分还在,有刘宗周辅导,其实跟在国子监也差不许多。
卢飏闻言,一一受教。
待回到国子监收拾东西,一众国子监师生都给他来送行,众人都知道卢飏是这次福王就藩的受害者,一个个都有些不舍。
特别是在卢飏带给国子监那么多改变之后,卢飏在众人心中威望更胜。
“少卿,离开国子监后,每日也得习文读书,每五日去我那里一趟,五日须有三篇时文,少一份,我便打你掌心。”
范景逸眼圈有些发红,嘴上装作训斥。
卢飏闻言躬身长揖。
“不能再去那秦楼楚馆了,耽误学业还惹是生非,虽然你不在国子监了,但是若是被我知道你还去那种地方,我便去你家里收拾你。”
张正阳依旧是那张死人脸,不过卢飏今日见了,却觉得亲切了许多。
“学生谨受教。”
卢飏又是长长一揖。
随后,众人一一上前与卢飏作别,卢飏一一作揖回礼。
“京城西郊有一个庄子,文起社的聚会地暂时也设在那里,其他不是文起社的诸位若是举行文会也可以去那里,管吃管住。”
卢飏背起书箱,边走便说,如今的文起社已经有社员三十多名,还有一些外围人员,初定每月举行一次文会,原来都在卢飏京师的宅子里。
“少卿善商贾之道,我们肯定会去的,定要吃垮你这个大户。”
一个文起社的同窗笑着说道。
众人簇拥卢飏来到国子监门口,此时正是下午时分,一轮残阳如血,卢飏顺着国子监大街往西看去,颇有萧瑟之感,遂朗声道:
“长亭外,古道边,枯草接连天,冷风拂面鼓声寒,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卢飏将李叔同的《送别》改了一下送给国子监的同窗,诵完这首词后,又是一揖到底,接着便上马踏残阳而去。
“唉,少卿大才,真是可惜了!”
众人围在国子监门口,望着卢飏略显萧瑟的背影,心中更觉可惜。
因为与郑国舅之间的嫌隙,卢飏前些日子便把吴香和云舒都安排到了京西的庄子上住,京城里的这处宅子便只剩下他自己和大石头。
“少爷,以后你还来国子监读书吗?”
大石头这半年也学会骑马了,此时与卢飏并排而行。
“可不来了,这国子监管的太严,还是在庄子上比较自在。”
卢飏说着,一夹马腹,奔着西直门而去,若是刘宗周听到卢飏这句话,估计得吐血三升。
卢飏和大石头两人纵马而行,一路便出了西直门,待穿过城外的一片商铺,卢飏突然瞧见两个熟悉的身影,骆养性和张世泽,两人身边还有一个年轻人,但是卢飏不认识。
“吁。。。。。。。”
卢飏轻扯缰绳,随后翻身下马。
“骆兄、张兄。”
卢飏躬身见礼。
“哈哈,听说你被开除了,可喜可贺,怎么样,咱们去喝个花酒如何?”
骆养性还是一脸猥琐的样子,见卢飏不答他话,接着又道:“这国子监有什么好的,我和张兄、徐兄之前都被荫在国子监读书,我们都不喜的去,听说刘宗周那酸儒管的可紧的很。”
骆养性和张世泽作为大明权贵阶层,自然有这样的待遇,不过卢飏却没在国子监见到几个权贵,今日看骆养性这些人的货色,卢飏便也明白了,这些人虽然都荫在国子监读书,不过基本没有去的。
卢飏见骆养性说的起劲,然后打断道:“刘祭酒是我的恩师。”
骆养性闻言,顿时讪讪不语,这年头当人面批评人家的师长是极其不礼貌的。
“呃,少卿,为兄来给你引荐一下。”
骆养性终于想起来旁边还站着一人,此时便正好用来缓解尴尬。
“这是定国公的大公子,徐允祯。”
骆养性本身是纨绔子弟,所以交往的朋友也都是这样类型的。
对于定国公,前世的卢飏也略有耳闻,是一代名将徐达的后人,徐达被朱元璋封为魏国公,后来徐家因为靖难之役的事,第二代魏国公徐辉,因为拒不投靠朱棣,而且朱棣登基之后,还整天对朱棣骂骂叨叨的,于是便被剥夺了国公的封号。
但是因为徐达是朱棣的岳父,徐辉是他大舅哥,兄长剥夺封号之后,朱棣的皇后便整日在他耳边唠叨,唠叨的时间长了,朱棣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岳父徐达,于是便又给徐家恢复了国公称号,但是徐辉是没戏了,爵禄和职位给了他的外甥,徐辉的长子徐钦。
徐达还有一个儿子名叫徐增寿,跟他哥死心眼子不一样,这个徐增寿可是慧眼如炬,早早的就暗中投靠了朱棣,而且还在南京潜伏了下来,暗中给朱棣传递了很多情报,还信誓旦旦的给建文皇帝朱允炆保证,他姐夫肯定不会造反。
不过后来朱棣真的反了,恼羞成怒的朱允炆第一个便把徐增寿给杀了,而且是亲手持剑杀死的,由此可见朱允炆很是气炸了。
待到朱棣当了皇帝之后,对于这个小舅子的死非常伤心,便追封他为定国公,爵位由其长子徐景昌承袭,世袭罔替,由此,大明开国功勋徐达一家便成了一门两国公,并且两家都非常受宠信。
在朱棣迁都北京之后,魏国公府便留在了南京,掌管南京诸卫,世代镇守南京,而定国公府则随着朱棣到了北京,掌管京营,世代镇守北京。
经过历代定国公的基因改良,这个徐允祯生的身长八尺,面若冠玉,若是在卢飏那个年代,绝对能直接出道了,即使在这个时代,去青楼也能多得姑娘青睐。
“徐兄。”
卢飏上前见礼。
路养性正准备给徐允祯介绍卢飏,徐允祯却抢先一步。
“拳打郑国舅的少卿老弟嘛,还写了《蝶恋花》和《木兰词》,这京师谁人不识。”
跟骆养性和张世泽相比,这徐允祯很会说话,不知是不是遗传了他祖辈的慧眼如炬。
“徐兄过誉了。”
拳打郑国舅的事,卢飏还是可以认的,但是《蝶恋花》和《木兰词》的事,每次别人提起来,卢飏都有些不好意思,别人都当他谦虚,其实他是心虚。
“少卿这是去哪?”
张世泽看着一旁马上驮着大包小包的石头,有些不解的问道。
“回城郊的庄子,以后不去国子监读书了,怕郑国舅再找我麻烦,我便不在城中住了。”
卢飏回道。
“少卿怕甚,郑国泰那厮已经被贵妃娘娘勒令一年不得出门,他如今可没工夫管你,如今连那莳花馆都开业了,也没见郑家再出什么幺蛾子,少卿老弟有没有兴趣再去那听听小曲。”
徐允祯长的帅,深受京师青楼女子喜爱,所以眠花宿柳已成平常,而且还涂脂抹粉,本来挺白的脸变得煞白,三句话便不离青楼,身上哪里还有半点徐达的勇武。
大明的武勋到了万历年间,已经腐朽的不成样子了,就张世泽和徐允祯这俩货,别说开弓了,就是铠甲估计都没穿过。
如此看来,还是骆思恭的教育水平要更高一些,起码骆养性还会些拳脚功夫,一般的小毛贼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可不敢去了,上次被骆养性这家伙拉着去了莳花馆,结果就出了这档子事,结果当时这货也不敢跟我一起上,害我成了出头鸟,被郑家盯上了,以后这青楼,我便不去了。”
卢飏对着几人说笑。
“狗屁,你不敢去,是因为你拐走了人家莳花馆的头牌,怕李妈妈问你要人,干我什么事,当时我可劝你不要轻举妄动的。”
骆养性自然不吃卢飏这一套,接着又道:“老子知道你被国子监开除了,怕你想不开投河,便约了老友来跟你热闹热闹,没成想你这小子竟然倒打一耙。”
说着,骆养性便给了卢飏胸口一拳,不过被卢飏侧身避开了。
“谢谢哥几个了,不过这青楼我是不敢去了,当然我不是怕那李妈妈给我要人,再说了那鱼玄机也不是我拐走的,主要是刘祭酒说了,要是我再去青楼,直接就把我逐出师门。”
被骆养性一抢白,卢飏便说了真相。
刘宗周作为一个道德君子,自然不希望卢飏整日留恋青楼,误了自己的名声,所以便给卢飏定了个规矩。
“不去青楼就不去青楼,哥几个寒冬腊月的跑到这里来看你,你总不能没啥表示,去不了青楼,那便去你庄子上吧。”
骆养性一挥手,转头又对另外两人道:“这厮可会享受,庄子上修的那叫一个舒坦,尤其这寒冬腊月的,屋子里不见烟火,但也不觉得冷,你们说奇不奇怪。”
对于卢飏庄子上安了土暖气的事,骆养性因为去肥皂厂的时候,便享用过了,于是便安利给另外两人。
徐允祯和张世泽一听,也倍感惊奇,随着翻身上马,跟着卢飏往庄子上而去。
众人都是骑马,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卢飏的庄子,经过一年多的建设,如今庄子已经完工了。
除了肥皂厂、铁匠作坊和水泥仓库之外,卢飏还起了一个五进的大宅院,而且还带着东西跨院,主屋里面通了土暖气,冬季甚是温暖,不过卢飏这两年挣得钱也基本都投在里面了。
众人来到卢飏的庄子,从外表上看,并不是太过于起眼,毕竟骆养性三人都是大明顶级富豪,一个五进的宅子也入不得他们的眼。
不过等他们进了屋里才发现,这宅子别有洞天。
原来,为了自己住的舒服,除了下水和暖气等基础设施之外,卢飏屋子里的硬装和软装也基本按照他那个时代的风格打造的。
铺屋子里铺的是木地板,桌椅板凳什么的既有中式也有西式。
跟庄子上的木匠和铁匠说了一下沙发的原理,几人还真给弄出来了,里面弄得是弹簧和棉絮,坐上去软软的,非常舒服,云舒和吴香见了以后,整天就想窝在里面。
中式的家具,卢飏也给改良了,完全是他那个时代新中式的风格,贴合人体工程学,用起来非常舒服。
而且卢飏也把床给改了,这个时代大户人家睡的床又占地方又不舒服,上面还有厚厚的帘子,卢飏躺在上面落下帘子都快犯了幽闭恐惧症了,这次建新宅子,直接用了他那个时代的床,简约而不简单,加上床垫,睡起来非常舒服。
几人跟着卢飏走进会客厅,骆养性之前来过,还好一些,张世泽和徐允祯直接有些蒙圈,心道:这会客厅如何没有官帽椅或者太师椅,这种四四方方、上面还有布的是什么?难道是坐的?
两人也算是见过世面了,但是这些东西却是第一次见,一时间便也不知从哪里下脚了,踌躇着站在门口,略显局促的样子,让卢飏觉得这两人虽是权贵之子,却也不过如此,遇上不熟悉的东西,也与平常人一般不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