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发泄性攻击？李宥昕心虚地看着林朵朵。
“我在问你话，你问人家干什么。”林伊敲着桌子，“吃你的饭，别什么都捎上他。”
林朵朵敷衍地笑了笑，拿起勺来搅和着碗里的粥。
有时候家庭气氛奇怪是因为每一个人，但更多的时候是因为某一个人。比如，曾经的饭桌上，林朵朵十天里有九天都在口若悬河地说叨学生那点事，但是今天的饭桌上，她安静得像停摆的钟。
“林朵朵。”林伊审视侄女，“你怎么不说话？”
林朵朵茫然：“您刚才不叫我说。”她一边喝粥一边掏出手机胡乱翻着，突然看见任美晗发来的消息——
“朵朵，出来玩呀！接着海选！”
她寻思着这是个不错的选择，赶忙说：“同事给我发消息，约我出去玩。”
林伊想起下雨那晚林朵朵信口扯过的谎，随便猜道：“舞蹈老师？”
林朵朵点头：“就上次给我介绍了一堆海选对象的那两个。”林朵朵说完举起手机给林伊看，“呶。”
听见诸如“介绍对象”和“海选”一类的词，李宥昕握筷子的手紧了紧。他不太愿意林朵朵去见那些沦落到相亲的男生——但凡是个爷们儿，遇见喜欢的姑娘自己追，没有喜欢的姑娘宁可单着。介绍这种事，是不是更符合妈宝男的人设。
“中午在家吃吗？”花钊实在看不下去李宥昕这有手没嘴的模样。不愿意她出门就自己去争取，在这里攥着筷子算什么英雄？
林朵朵摇头：“出去吃，披萨。”
李宥昕自知不可活——不在家吃就是她在泄愤。还吃披萨……这种食品在琳琅满目的外卖菜单中，是林朵朵翻牌率最低且没有之一的。
饭后，林朵朵把电脑递给李宥昕：“文化交流会，李白，帮我看看用词。”
李宥昕捧着电脑，好久静不下心来，他看不进去，也想不出来，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根本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么。
林朵朵就在一旁静静地等，不靠近，不凝视，仿佛这既不是她的文章，也不是她的电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客厅里的空气中充满了寂静因子。林朵朵目不斜视地看着窗外，李宥昕凝眉盯着电脑。说实话，花钊实在觉得没眼看，毕竟过去李宥昕拿着电脑在客厅办公的时候，林朵朵就斜倚在他身上吃车厘子。
“要不你一会儿再看？”花钊搓着手跃跃欲试，“我先采访你一下可行？”
林朵朵看了看时间：“正好。我去刷碗。”她“噌”地站起身，“一会儿我收拾一下还要去见美晗和瑶瑶，中午和晚上我就都不回来吃了，你可以采访他到晚八点。”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厨房去，看那样子也不像不高兴。
“李宥昕！”林朵朵前脚进厨房，后脚花钊便凑近他低声问，“你昨晚干了什么？”
李宥昕只觉得额头上青筋乱跳。他干了什么？干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
林朵朵倒没显得多反常，她刷着碗居然还哼起了歌！
花钊直起身来：“如果你昨晚真把她丢回楼上，她现在哼歌更是没好事！”
李宥昕又不傻，林朵朵从来不是那种能装没事的性格。任美晗和唐诗遥约她出去还不知要干什么，难不成三两天过去，她们又凑成了一批海选对象？
“朵朵你怎么那么开心？”花钊问。
林朵朵碗刷得摇头摆尾：“她们约我接着海选，今天帅哥大大的有！”
果不其然……
李宥昕捏着眉心低声问花钊：“距离上回海选一共隔了三天，你觉得能有好货吗？”
花钊唉声叹气：“好货该上的时候不给力啊。”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问他，“还是你觉得，你现在是演员了，林朵朵配不上你？”
“我敢吗？”李宥昕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出神——一个好姑娘，就该有个好男人来配。别人如何他不清楚，只是自己，怕是永远也配不上她。
林朵朵刷完碗上楼去了，一小时后，她带着一身精心的装扮下了楼。出门时她大方地跟每个人打招呼，那模样可谓喜不自胜。而且，她涂了口红。
“林朵朵涂了口红。”花钊指着门口消失的身影，“她跟我出去从不涂口红。”
李宥昕蹙眉。他看见了，她不但涂了口红，还穿了很凸显身材的衣服。打扮成这样可不像是去海选，更像是单独去见某个很要紧的人。
他这么想，眼皮便跟着跳。
李宥昕最烦眼皮跳，初二那年的一堂地理课上，他眼皮足足跳了四十分钟。到家就看见大门上的封条，那一次，他从云端，跌落谷底。
手机又响起来，打电话来的是母亲。
李宥昕示意花钊自己要先“消失”一会儿，花钊点头，他便托着林朵朵的笔记本回房去。
“喂，妈。”
“儿子……”电话对面，母亲欲言又止。
李宥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您说，只要您和我爸没事，我都能做到。”他早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平静的生活变得不再平静。所以他竭尽所能地在职场社交，拼命工作赚钱，死皮赖脸不兑现林朵朵给他上涨的房租。只要不是双亲有变，他大抵都能应付一阵。
“刚才……你霍叔叔家一个姓宋的秘书，打电话来，”母亲声音微颤，“你也知道，你霍叔叔这几年身体不好，昨天晚上住进了医院，我怕……”母亲没再往下说。
李家的债是霍叔叔不顾家人反对迎难而上一手还上的。童年的李宥昕以为还上就没事了，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终是知道“债”就是“债”，欠债没有让别家还的道理。
虽然霍叔叔从不向他们讨要债务，年节还时常探望。每每父亲提及此事，霍叔叔都很旷达地一挥手说：“我这命，难道还不值五亿？”
可霍叔叔终究会老。就是这五个亿，让他的集团陷入困境，往后将近十年，霍叔叔因为资金周转不开而到处奔走，频繁应酬更是让他拖垮了身体。
霍家上下要养活多少人，李宥昕虽不十分清楚，但也能估算出大概。自家的困难连累到父亲挚友，这是他李家的家门不幸。原本人家霍家家庭和谐，闹这么一出，谁家都得有点矛盾。霍叔叔帮他们扛了这么多年……现在，霍叔叔一病，霍家终于绷不住了。
“宋秘书……”李宥昕在脑子里搜索，这人肯定不是霍叔叔的秘书，因为多年来霍叔叔只有一位秘书，就是那个姓翟的漂亮女人。
“说是霍晟的秘书。”母亲听上去很没精神，“他们倒没说什么时候要，要多少，就说你霍叔叔身体不好，治病救人需要很大一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