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与宋辞年二人的交情并不多,但是看着宋辞年笑得一脸谄媚的样子,顾衣眉头跳了跳,看着宋辞年道:“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现在后悔成不成。”
宋辞年脸上笑容收敛了起来,控诉顾衣道:“兰因可是你的好姐妹,你难道就这样准备见死不救么。”
第一次见到有人变脸变的这般快的,顾衣十分头疼的揉了揉额头,认命道:“怎么去求景侯,你就直说吧。”
顾衣是知道景侯的,虽然袭承了爵位,但是对官场上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更是很少与朝中的人来往。也正是因为如此,曲园刺客一案、章家一案,可能涉及到朝中一些大臣,所以元乐帝才让景侯去查,因为知道他不会徇私。
若是这般一想的话,元乐帝,可能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昏庸么……
宋辞年见顾衣松口了,微微一笑,看着顾衣道:“说起来,江南谢家,似是与顾家是姻亲关系。”
谢家,心底处某一根弦被拨动了一下,泛起了点点涟漪。有片刻的微怔,再次看向宋辞年的时候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皮笑肉不笑道:“宋公子不愧是离王的人,顾家事情没有什么你是不知道的。”
宋辞年听出了顾衣言语中的讥讽之意,没在意的笑了笑。顾衣的伶牙俐齿他今天算是领教到了,一遇到机会就毫不犹豫的讽刺人,他甚至可以能想象的出李离跟着这个小丫头一起吃瘪的时候情形了。
“这个,与谢家又有什么关系?”讽刺完宋辞年后,顾衣疑惑的问道。
“谢家长子谢蕴,与景侯交好。”宋辞年淡淡的笑着道,没有注意到顾衣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脸色便在瞬间都变了……
“景侯我们攀不上关系,但是谢蕴那边与顾家是姻亲可以走动走动。我听说过,三四年前谢蕴曾在顾家小住过一段时间,说起来你们年岁相仿和他之间有没有什么交情呢。”有时候,宋小爷是不会看人脸色的,没有注意到眼前顾衣脸色的变化,依旧是喋喋不休的说道。
“谢蕴曾救过景侯一命,若是能找到谢蕴肯在景侯面前提一提章家的案件的话,多少会方便很多。”宋辞年说着,终于看见眼前顾衣的脸色不对劲了,“哎,你在想什么呢,有没有听见我在说话。”
顾衣的手蜷成了拳头,指尖触碰在掌心的痛楚让她从短暂的惊愕中回神,问宋辞年道:“你是说,谢蕴……他也来长安了。”
宋辞年一脸疑惑的看着顾衣,道:“谢蕴五日前就来长安了,怎么,你们顾家人不知道么。”
谢蕴……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仿佛是心口被什么微微的撞了一下,经年的回忆,从那一刻打开。
月色银辉,梅花暗香,容颜清俊的少年立于灯火之下,昏黄色的灯火将他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那是多年都未曾也难以忘记的画面,在记忆中定格出一幅陈旧的画卷。
果然,这一世许多的人和事都发生了改变,就连他也不例外吗?
记忆中,再次与谢蕴重逢,是在她回到长安的第四年,元乐帝病重,李离与李明渊在宫外的斗争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而她那时深得元乐帝的信任,在内宫中侍疾。
也是那时,李宸煜在内宫,失去父皇母后的李宸煜,剥去嚣张跋扈的外表,也不过是么了双亲在皇宫中可怜的孩子,她那时别有用心也好或许是出于对这个孩子的怜悯也罢,让李宸煜对他的信任也是在那个时候建立起来的。
而在元乐帝病重数月,大雪,她陪李宸煜到太庙为元乐帝祈福,回来的路上遇到刺客刺杀,为了掩护李宸煜她引走了刺客。
刺客异常凶悍,身边的侍卫一个个倒下,临危之际是谢蕴出手救了他。
昔日梅花树下捧着义山词的少年,而如今成了生杀果断的青年,那些刺客的鲜血,如同开在雪地里一朵朵妖冶的红梅,她避让不不及,鲜血溅到她的脸上和白色的狐裘上,十分狼狈,隔着七年再一次于昔日藏在心间的少年重逢。
他与她初次相见,她方才十四岁,是失去母亲性格乖张的千金小姐;再次重逢,她将近二十二岁,是玩弄权势的佞臣。
七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可是有些东西依旧不变。
那时谢蕴来长安,是因为四叔顾至宁因为不肯归顺李明渊,被李明渊设计以渎职的罪名扣押了起来。
顾至远虽然为四叔在朝中上下走动,奈何顾家已经失势,而李明渊正春风得意,在朝中能与李离平分秋色,无人敢管这件事情。
顾至远求了很多人,唯独没有求她,谢氏和顾南瑜倒是来求过她。
但是那时先帝病重,未立储君,很多人都盯着那个位置,顾衣知道顾至宁的罪名不足以伤筋骨的,与其这个时候放他出来卷入是非之中,还不如等事情平息过后再说。
想来那时谢氏没了法子,所以写信到江南谢家求助,谢家让谢蕴到长安来帮忙。
多年后再次重逢,谢蕴起先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便以救她的恩情为要挟让她帮忙救顾至宁,那时顾衣丝毫没有看出来,一点都没看出他心底究竟藏着什么。
那时顾衣只以为,七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那时她年少气盛,将谢蕴负气离开,那些少年时若有若无的情愫早就断了。
是以,之后因为顾至宁的事情,顾衣与谢蕴之间有些来往,谢蕴当做二人君子之交,顾衣也不会自作多情的依旧对那些陈年旧事念念不忘。
顾衣从来就是那样一个薄情的人,想要忘记的东西便就能断的干干脆脆,没有丝毫的留念。就像是,当年谢蕴与她,她心存愧疚,却当二人再次重逢,依旧可以当做当年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后,元乐帝驾崩,她与李明渊密谋篡改圣旨,扶持李宸煜登基为帝,而后在朝野中诛杀异己,血债累累,谢蕴劝说过她几次让她收手,可是她从来没有听进去过。
很多年之后,顾衣再回想起那段时间,很多事情已经看出了端倪,谢蕴若真的当她是个外人,当真已经将那些年的情分都忘记了,为何会在顾至宁平安的回来之后,依旧留在了长安?
只是因为,谢蕴那个傻瓜远远没有她那般的洒脱,口口声声说着忘记,其实一直未曾忘记。
若是早知道……谢蕴肯定不会最终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怎么了这是?提到谢蕴脸色难看成那样,是与他有什么过节吗?”宋辞年不知所以,好奇的问道。
顾衣目光看向一脸八卦的宋辞年,白了他一眼,道:“章家的事情,我知道该如何入手了,你先回去容我想想吧。”
如宋辞年所说,找谢蕴帮忙顾衣是做不到的。
前世的时候,顾衣不记得谢蕴与景侯之间有什么瓜葛,或许,那时自己一心在李明渊身上,对谢蕴,知道的太少。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之后谢蕴那样一个看起来清清淡淡的人,竟然为她赴死,那一种震撼难以用言语能够表达出来的。
而这一世,顾衣不希望别的,只想着能够避开谢蕴,不要再因为她连累谢蕴。
人于世间,会亏欠下很多东西,亏欠下而又最难偿还的是情债。谢蕴对她的深情,穷极一生她都不能偿还。
从望江楼上向下看,整个长安城都尽收眼底。
虽以入夜,但是长安城却比白日还要热闹几分,星火点点,凤箫声动,歌女悦耳的歌声随着夜风吹散到人耳中,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此处长安,比之江南如何?”望江楼的二楼,一个白衣公子凭栏而立,面若冠玉,长眉入鬓,虽然长相极其俊美却不是一种孱弱书生的感觉,背后紫衣锦袍青年笑问他道。
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样貌,站在那里,不知吸引了路过多少姑娘伫足而望。
白衣青年正看着繁华的街道怔怔出神,见锦袍青年询问,回神笑了笑道:“长安是天子脚下,其巍峨气度,自然非江南温软之地能够比拟。”
紫衣的锦袍青年笑了,道:“虽然江南为温软之地,但是却孕育出了如谢兄这般铁骨铮铮的汉子,当时在陈郡,谢兄一人斩杀数百马贼,那等英姿,我如今还记忆犹新呢。”
见锦袍青年这般说,白衣青年苦笑了一声道:“侯爷过誉了,那时不知侯爷身份,一时为人出头,倒是让侯爷看笑话了。”
紫衣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景侯萧桓玉!
萧桓玉见谢蕴这般说,不悦道:“说了多少次,你我既为结义为兄弟,便依旧叫我萧兄便是,这般生分,要我同你翻脸不是。”
萧桓玉性子爽朗,之前在陈郡遇到马贼,敲被谢蕴所救,二人性情相投是以引以为知己。
知道他的性子是这般,谢蕴知道自己一时失言,便笑了笑道:“是小弟说错了,萧兄,不知夫人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谢蕴口中的夫人,便就是萧桓玉的宠姬花蕊夫人。因为体弱多病,人们只听过她的芳名却未曾见过她真正模样,但是景侯对其十分宠爱,为其遍访名医。
此次谢蕴路过长安,也是听闻景侯夫人身子不大好,来探望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