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找我帮忙,并非是想要为自己开脱,而是要护兰因周全。”顾衣算是明白吴蕊约她出来的用意了。
无论是十七年前还是如今,长安城中无论流言传的再怎么难听,可是吴蕊却分毫不在意,那是她知道这一天迟早是要到来的。或许,在当年做了那样一个糊涂的决定之后,心中爱恨与愧疚交织,日日不得不服用沁骨来压抑住心魔开始,她就一直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期待着,她与章之润之间的恩怨,做一次真正的了结。
可是唯独不放心的,就只有章兰因。
从小吴蕊就将章兰因保护的很好,不让她接触到那些尔虞我诈的东西,若是没了吴蕊的庇护,在章家,章之润的眼中就只有小瓷这个女儿,她怕章兰因会受她牵连,她怕章兰因会做什么糊涂的事情。
站在自己的立场,顾衣自然不希望吴蕊就此认输将章家拱手让人,可是这是吴蕊的选择。
她已经伤害了章之润一次,不可能再伤害章之润第二次,在章之润与吴蕊之间势必要争个你死我活的局面下,吴蕊将生机,让给了章之润。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十几年的光阴,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
虽然眼前的女人并不无辜,可是顾衣却不知怎么的对其厌恶不起来,所有的只有同情。
一念之间,为爱成魔,这样的飞蛾扑火,顾衣似乎是从吴蕊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在这样的世道,女子总比男子活的辛苦一些。
“是的,其他的,我都不在意,唯独是兰因是我的牵挂。我方才所说,便就是昔年之事的真相,还请四小姐代为转告离王。还请四小姐看在与兰因的交情份上,多多照应她,希望她……不要恨我这个母亲。”
言语之中,尽是对章兰因的难以割舍。吴蕊私下约顾衣,说了这么多,就是怕当年事情揭开后牵连到章兰因。
可是……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至于什么地方,顾衣也说不上来。
“伯母放心,无论如何,我能与伯母保证奶兰因绝对不会受到任何牵连的。”顾衣慎重的承诺道。
紧接着,似乎想到什么一般,顾衣疑惑的问吴蕊:“当年之事伯母一直在隐瞒着,连兰因都没有说,为何忽然好端端的想起同我说这些。毕竟……若伯母真的出事,兰因毕竟也是章家家主骨肉,不见得会受到牵连。”
毕竟,虽然之前她与章兰因的关系好,明里暗里顾衣也探过吴蕊几次口风。可是吴蕊将所有的东西都瞒的严严实实的,丝毫没有寻求她帮助的意思。
可是今日蓦然送到府上的帖子,让顾衣不由得不心生疑惑……
吴蕊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紧接着淡淡道:“那个女孩子,我知道她是谁了。”
顾衣先是微微的一愣,紧接着有些惊讶的看向吴蕊。
吴蕊见顾衣眼中表情这般,嘴角勾起了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看来你早就知道,小瓷,就是之前跟在嘉敏身边的丫头,也是为了她,嘉敏才不顾兰因的。”
顾衣有些歉意:“并非是我有意隐瞒伯母,也是在事后才知道小瓷的身世,等知道的时候便就出了那样的事情……没告诉伯母和兰因,是怕您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吴蕊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道:“我知你是为了兰因好,又怎么会怪你呢。但是此女虽然年幼,在进章家之前便就在嘉敏身边,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日后我若是不在章家,兰因绝对不会是她们的对手。”
言语之间,吴蕊皆是将自己想在不利的处境之下。似乎早就看明白了一些东西……
见吴蕊这般,顾衣沉默了会儿没说话,紧接着想到什么一般皱眉问道:“那么兰因,也是知道了……”
吴蕊之前是没见过小瓷的,不然也不会在小瓷进府的时候没认出来。
“今日兰因,在梧桐苑中大闹了一场,打了小瓷,我才知道。”吴蕊沉声道,眼中有担忧和痛楚。
也是因为今日早晨梧桐苑中的闹剧,她才心死如灰做出这样的举动。
章兰因冲进梧桐苑打了小瓷,敲被章之润看见。
一个一脸煞气盛气凌人,一个眼中带泪楚楚可怜,章之润不问青红皂白,只当是章兰因骄横惯了容不下同父异母的妹妹到这梧桐苑来找茬了。
等她到梧桐苑的时候,章之润没对章兰因说什么重话。毕竟无论二人之间有什么恩怨,这个孩子是无辜的,这些年他亏欠着章兰因。
但是,眼中的指责之意虽然一闪而逝,却如同一把看不见的刀子一样搅着人心血肉模糊。
那是她心心念念盼望的父亲,对于他做的风筝无比珍惜。可是,他所维护的,是从小在他膝下承欢的女儿,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兰因的性情,爱憎分明。他这般做寒了她的心以后更不可能与他亲近。而出了这样的事情,更不可能再与江家结亲,若我走之后,这世间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孩子是她唯一的牵挂,她要走,又何尝走的心安呢。只不过,她深知那件事情一旦被翻出来,又会掀起怎么样的腥风血雨,若以她一人为祭奠,换取所有人的安宁,也值得了……
一时间,雅间内一室寂静,二人各怀心思都没有说话。
章兰因那两巴掌打的很重,原本娇嫩的脸如今肿的都不见人型了,虽然挨了两巴掌,但是小瓷却觉得这两巴掌绝对的值。
从进章家开始,她便步步为营,要稳固自己在章家的地位。
虽然吴蕊是父亲的正室,但是二人感情不和她是看的出来的,吴蕊倒不是最大的阻碍,最大的阻碍是章兰因!
那毕竟是与父亲流着同样血脉的女儿,无论他与吴蕊关系如何,但是对章兰因,心中多少有几分愧疚之情的,并不会因为吴蕊的态度而受到改变。
若是这样,就算扳倒了吴蕊,想从章兰因的手中抢到江嘉敏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毕竟,江嘉敏和章兰因有婚约在先。
她要做的,就是在父亲和章兰因相认之前,让父女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僵硬,最好到无任何可挽回的境地,那样的话到之后她与章兰因抢江嘉敏,父亲也不会反对。
章兰因主动到梧桐苑生事,是在她意料之中。毕竟那样一个被娇养的小姐,在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怎么会冷静的下来。
只是,那些时日章兰因一直闭门不出,倒是晚了好些时日。
章兰因到梧桐苑找她算账,她用言语激怒章兰因动手,敲被每日会准时陪她们母女用早膳的章之润看见,一切都是在她的计划之中。
小瓷碰了碰脸颊,火辣辣的疼痛。
章兰因那个疯女人下手竟然这般重!而且,父亲虽然看见了她对自己动手,却什么都没说,更加不要说罚章兰因了。
眼中的恨意,不过一闪而逝,她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容。虽然章兰因没有受到惩罚,但是父亲却觉得愧对她,方才等章兰因和吴蕊母女二人离开之后,便同她说让她名正言顺的进章家祠堂的事情了。
她与母亲在章家的地位不可谓不尴尬,虽然那些仆人表面上对她们恭恭敬敬,但是到底头上顶着的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罢了。
进章家祠堂,也就是章之润对外承认了她的身份,占瓷,章瓷,两种姓氏两个身份,是截然不同的。
杏娘自然是不知道小瓷心中所想,见捧在手心的女儿被章兰因打成这般自然是无比心疼,一面为小瓷上药红这眼眶道:“章小姐这般不容人,以后我们母女在章家的日子该怎么过,小瓷,听娘的话,我们跟你父亲说一声一起回青云镇好吗?”
这长安城的富贵,并非是她一介妇人能够消受的起的。她只不过是普通的乡野女子,所求的不过是安宁度日。
回去,回青云镇接着过那种清贫的日子吗?嫁个乡野村夫,在柴米油盐中直到人老珠黄的过完这一生吗?
想到吴蕊的雍容华贵,再看着母亲粗糙的面容,她才不愿意,更何况,在这长安城中,已有她心心念念的人……
但是这些话,小瓷并没有当着母亲说,而是无比乖巧的依偎在母亲怀中道:“娘只要说服父亲,你们在哪里我便就在哪里。只要我们一家三口能在一起,什么样的日子都可以的。”
女儿乖巧,让杏娘十分欣慰,之前小瓷的所作所为,她还以为女儿年纪小被长安城中的釜迷离了眼呢。
“娘就知道,你最懂事了。”杏娘眼有些酸酸的道。
母女二人的对话,落在了门外的人耳中,原本要推门进来的手势又收了回去。
他很庆幸有这样一个好妻子,有这样一个好女儿,不贪恋长安城中的锦绣荣华,将亲情看的最为重要。那是……与那个人,截然不同的性格啊!
他们都却未曾看见,小瓷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阴冷的笑容。
如今都已经回到了长安,回到了章家,就算,就算父亲为了母亲再回到青云镇,回到乡野之地,她也会用尽手段,将他们留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