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蕊与章之润成婚过后,也有过一段琴瑟相和红袖添香的时光。
她性格强势,凡事都要争个高低,那样的性格是与章之润截然不同。
章之润是这凡世间的谦谦君子,性格温润,如那月色莹莹;而吴蕊锋芒毕露,敢于突破世俗偏见,这样的女子从一出身便就是光芒万丈如六月骄阳。
二人是两种极端的性格,吴蕊的人生是章之润从未有过的,吸引章之润的是她人格中的这样骄傲肆意妄为的部分,可是让他们两个人渐行渐远的也是她那与生俱来的骄傲。
成亲后半年,因为吴蕊开始接手章家的生意在外面抛头露面,二人第一次发生争吵。
而后,是以吴蕊占了上风而告终。章之润,从来都是让着她的。
之后章家老家主病逝,二人隐藏的矛盾点终于被激发。
章之润喜好读书,虽然为章家的长子,但是却并无意家主之位的。相反,章家二爷章之尧在生意的天分上远胜于章之润的。
从小,章之润十分疼爱这个弟弟,家主之位,他无意去争,只想做个富贵闲人,将这个位置让给章之尧。
他想要的生活,风花雪月红袖添香,最为厌恶的便就是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他以为,这些吴蕊是知道的。
可是最终,吴蕊却用手段查出章之尧在铺子里贪污之事,此事揭发开来章之尧人心尽失,家主的位置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第一次,章之润对吴蕊发了脾气。之前种种他都可以包容吴蕊、让着吴蕊,可是这一次她却要插手他的人生,逼着他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那是第一次,章之润清醒的认识到了衡越在两个人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吴蕊嫁给他,除了因为他这个人之外还有就是他章家长子的身份。
她是个有野心的女子,那般的耀眼,又怎么会安心的过上相夫教子的寻常人生,她在商场上的如鱼得水,若是将她困在后院,就如同是将凤凰折断了翅膀;而他闲云野鹤,最不喜那些争斗,她想要的,他给不起,所以她用尽了手段去争取。
顺利的成为章家家主之后,他与吴蕊之间的嫌隙渐生。
吴蕊想帮助章之润,才接手章家的生意;章之润觉得吴蕊在相处中太咄咄逼人,无视他的自尊。
爱时便是千般万般的好,不爱了昔日的好便就成了矛盾的激发点。
吴蕊已经记不清为了一些琐碎的事情争吵了多少回,章家出事之后,二人的分歧愈发的明显。
成亲不过两年,二人同床异梦。
而后,章之尧在一批玉料上做了手脚,章之润念着兄弟之情,却不想吴蕊借这个机会打压章之尧,将其逼疯。
章之润与吴蕊之间彻底决裂。
章之润念着手足之情,可是却从未想过在他们那样的人家兄弟之间哪里有什么情谊可言。表面上章之尧对这个哥哥敬重有加,可是暗地里,却因为章之润章家长子的身份,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
章之润风花雪月的时候,章之尧在暗中拉拢柜上的掌柜的收买人心,章家家主病重,章之尧曾屡次对其下杀手,是吴蕊在暗中化解的。
自章之润成为章家家主之后,章之尧依旧不死心,在暗中与吴蕊斗的你死我活,而这些,章之润都不知道。
他所看见的,都是表面上的东西。
吴蕊如何的设计章之尧,如何的让兄弟二人反目成仇,如何的逼着他走上自己不喜欢甚至是厌恶的位置。
而吴蕊与生俱来的骄傲,不想与章之润解释,有些话是不能对他说,有些话也是不想对他说。却一步步的,将两个人逼的越来越远。
“两年前,茶靡花开的时候我以为他会是我一辈子的良人。可是两年后,那些风花雪月经不起世事的摧毁。”
“就在十七年前,章家替皇家前去海外收购一批玉器回长安,本该是我亲自去的,可是偏偏他说他要去。我以为,他的性子改了接受了现实,后来,才知道他想出海之后立了功劳,请先帝允许他休妻。”
他们的婚事,是先帝亲自下旨赐婚,若休妻便是欺君之罪。他不喜吴蕊,每一日与吴蕊的相处对于他而言都是煎熬。
所以,明知道与皇家做的这一笔生意要出海,海上风云变幻很危险,可是他还是应下来。只为了,休妻,摆脱吴蕊。
所有信仰,一夕倾塌。
那一双平日里冷清的眸子,此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癫狂,吴蕊死死的捏着茶杯,恨恨的说道:“我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他竟然还要休妻。那时我是一时糊涂也好,恨疯了也好,就算是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我也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她从来就是那样决绝的女子。
爱极的时候不顾世人的眼光在先帝面前亲自请旨求婚,天下瞩目;恨极了的时候,宁可毁了曾经被珍视捧在手心的东西,也不要他落在别人的手心。
“出海的船,回到大祁境内,却遇上风浪,是我一手设计的。纵然他沉身于江底,对于我而言,却是最好的结局。”
顾衣的映像中,吴蕊一向都是冷静睿智的,从未见过她如此癫狂的样子,饶是顾衣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最好的结局?”顾衣不解的反问道,“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人,为何会说是最好的结局?”
吴蕊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意,赤红的眼又恢复了之前风轻云淡的模样,问顾衣道:“你可有曾喜欢一个人?”
喜欢……一个人?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某个人的模样,顾衣先是微微的怔了怔,随即点了点头。
“当年爱一个人,超乎了一切的时候,你会容忍他抛弃你吗?”不待顾衣回答,吴蕊紧接着道:“我从小性子便就傲,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拥有的,除非我不要舍弃,绝对不允许别人舍弃我!”
所以,在章之润回到长安写下那一封休书之前,吴蕊在船队做了手脚,船队所有人连带着一船的奇珍异宝,因为一个女子的执念沉于江底。
顾衣本以为昔年之事会有多少的曲折,却未曾想到真相竟然是这般简单。
那一场灾难,将所有人的人生分割成了两半,得到了各自想要拥有的东西。
吴蕊失去了丈夫,却拥有了章家,拥有了与二人血脉相连的孩子。就算是到死,她也未曾被章之润背叛,生是章家的人死是章家的鬼;章之润从那一场灾难中侥幸幸存下来,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在长安城外的小镇子中隐姓埋名,过起了自己想要的闲云野鹤的人生!
直到青云镇的相逢,让原本扭曲的命运终于回归到了原本的轨迹上。
“欠下的债,终归是要还的。”此时的吴蕊,已经没了方才的痴狂恢复了往日的沉寂,一种心死如灰的沉寂。
佛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十几年的光阴,有些东西却不会如同当年那般执着决绝。
顾衣一开始是站在吴蕊这边的,可是听完了所有之后倒是有些同情章之润。
情爱之中的男女本不分谁对谁错,可是却遇到吴蕊这样性情狠绝的女子,由爱生恨,恨到起了杀机……
“伯母的意思是?”顾衣看着吴蕊,一脸为难的问道。
元乐帝决定查当年的案件是召见章之润之后,很有可能是章之润在元乐帝面前说了什么。
章之润这些年在青云镇中一直隐姓埋名,未曾回长安是因为不喜欢长安的尔虞我诈,此次被李明渊所迫回长安并非是章之润所愿。
可是,他到底还是重提昔年的旧事,将吴蕊置身于危险的境地,为的不是章家,大约是维护小瓷母女。
如今长安城中已经传开了,章之润之所以接小瓷母女回章家,是因为她们在别院中遇到莫名人的行刺。
章之润知道吴蕊速来心狠手辣,以为是吴蕊下手。如今小瓷母女都在章家,章家是吴蕊做主,若她要除去她们二人简直是防不胜防,所以章之润先下手为强以当年之事制约住吴蕊。
吴蕊无论是反抗还是为了赎罪准备束手就擒,无论怎么做,二人反目,最终受伤的人是章兰因。
“皇上已经派官员查当年的事情,为了不牵连到章家,我会认罪。”吴蕊淡淡道。
虽然当年之事错在吴蕊,但是顾衣还是不忍:“伯母也不必如此,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些年了,这些年伯母捐赠善款,于朝廷有不小功劳,或许会有转机……”
当年的事情若真的查起来岂是那般的容易,只要吴蕊不认罪,元乐帝顾及着这些年她对朝中做的贡献也不会做的太难看。
只是,如今吴蕊心死如灰,怕她是已经被那些流言、被章之润摧毁了活下来的意志,心死如灰!
吴蕊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眼神空洞冷寂,淡淡说道:“十几年过去了,我该拥有的不该拥有的都有了,就算是死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唯独放心不下的,唯独兰因而已。”
想到惟一的女儿,吴蕊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层浅浅的笑意,脸色也不如之前那般冷冽的可怖了。
兰因,如同兰花般的美好的姻缘,当年她的出生救赎了她灰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