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日,倒也的确是忙活上了。
这些年,陛下上了年纪,明显愈发地喜欢这些热闹的活动,但为臣子之女办及笄礼还是头一回,之前没有先例,许多流程仪式还有一应规格都没了参照,礼部不敢私自做主,请示了陛下好几回,陛下去只说,小丫头的及笄礼人自己喜欢就好。
?
自己喜欢就好?
既然觉得人自己喜欢就好,那您又何苦下了圣旨非要为别人举办及笄礼?心中腹诽,却也明白了皇帝对这位小姐的宠爱,怕是,亲生的公主都不及。
礼部又去了言王府,想要问一问这位姑娘的意思。
谁知,这位姑娘更简洁,只道,一切从简便可,甚至表示,连及笄礼的礼服都不必礼部准备……
两头都是语焉不详的,陛下明显是要热闹大办,偏生这位主子却要一切从简,这令本来没有太在意的礼部尚书愈发地头疼,一时间觉得其中分寸半点不好拿捏。甚至,因着没有前例可循,更是束手无策。
实在无法,愁白了大半头发,还是舔着脸去问了福总管,福总管面色如常地将重重的一个香囊塞进袖中,才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沉吟,“您说这事,老奴倒是有些耳闻……至于有没有用,还得您自个儿定夺才是。”
“您请讲。”礼部尚书面色一喜,都说福总管是陛下面前红人,很多时候陛下的心思,便也只有这位晓得。
谁知,他说得竟不是陛下,“之前啊,十三殿下来陛下这里,讨要了一匹雪锦。”
十三殿下?雪锦?
这话题跳得有些远,他们难道不是在讨论言王府那位姑娘的及笄礼么,怎么扯到那位祖宗上去了?
福总管见对方还是云里雾里的,心底幽幽叹了口气,“老奴倒是记得,那雪锦虽名贵,颜色却并不适合咱们这位殿下,届时便多嘴问了一句,那位爷便说,是给他家小丫头及笄礼用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总该明白了吧?
小丫头?及笄礼?据他所知,瑞王爷府里并无女眷,又哪里来的小丫头需要过及笄礼?
福总管见话都点到这个地步了,对方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甩着拂尘入了御书房,心中暗忖,也难怪,这位尚书大人不得陛下喜欢,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又得了什么好处?”
正腹诽着,冷不丁皇帝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吓得浑身一激灵,敛了心神抬头,眯着眼儿笑着,“什么事都瞒不了陛下,是装了碎银子的香囊。”说着,就要掏出来。
皇帝却制止了,摆摆手,“不过是闲来无事随口问问罢了,给了你你便收着吧。”
弥勒佛福总管笑得愈发见牙不见眼,伸到袖中的手又缓缓抽出,舔着脸,“那老奴谢陛下恩典。”
皇帝不甚在意,他哪至于同自己的臣子争几个碎银子?他又不是傻子,自己身边的大总管平日里的油水哪至于这几个碎银子?
只是,福子做事素来稳妥又聪明,平日里不该说的、不该收的、不该沾的,半点不曾触及,对于这样得心应手的奴才,他还是比较宽容的。
何况,奴才……总要有些执念,才更好控制不是?
……
外头,礼部尚书有些云里雾里地往外走,想着自己送出去那点儿银子,换来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答案,总觉得有些不值……像是听了个八卦,还是个明显有些不真实的八卦。
瑞王府的小丫头……
等等!跨出台阶的脚步一顿,才猛地反应过来这句话里最重要的三个字——及笄礼!
掌管礼部多年,即便不经他手,但及笄礼这样的大事,达官贵族们基本都会来询问一二,是以,这些年他对皇城之中的说得上号的大小官员家中亲眷情况有了大体的了解。方才微怔之下才不曾反应过来,这些时日,整个隆阳城,也就言王府那位姑娘要过及笄礼!
所谓瑞王府的小丫头……
若所言非虚,那么,便是言家姑娘!难怪不需要礼服,是瑞王亲自准备么?
茅塞顿开般,他微微仰面看天,仿若梦游一步一步仿若离神般下了台阶、又似窥见云层之后的真相般连心脏都在狂跳——难怪啊,难怪……
难怪陛下竟会过问一个小姑娘的及笄礼。
原来……竟是瑞王府未来的当家主母么……
这银子,花得值啊!看来,回府还得告诫一下夫人和女儿,年头上多去言王府走动走动……思及此,礼部尚书加快了步伐。
当晚,礼部尚书就去了瑞王府,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才由瑞王府管家送出门,听说,出门的时候,这位礼部尚书脸上挂着终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对着瑞王府管家频频拱手致谢……
这话传到有心人耳朵里,一时间倒也有些摸不清素来和朝臣并无往来的瑞王爷是几个意思,这是想要染指礼部的打算么?若是如此看来,那是不是表示瑞王爷也开始关注政事、拉拢朝臣,由此可见,瑞王爷也有夺嫡之心?
而这位据说已经萌生了“夺嫡之心”的王爷,看着礼部送来的长长的及笄礼流程,端着茶杯笑意温缓……
在这大过年的时候,还在加班加点忙得不可开交的,除了一个礼部,还有一个便是大理寺了。
如果说礼部虽忙却终究是为了喜事,那大理寺就是在陛下每日至少一道口谕的威压下,沉闷到茶饭不思了。
皇城墙根下发生了这样大规模的刺杀行动,其实不管刺杀对象是谁,都会令皇帝难安,毕竟,这一回是别人,下一回呢?
加之这次这位“别人”还是他最喜欢的小儿子,这怒火便愈发不可收拾。
只是,如今的大理寺,对这桩案子真的是有心无力,现场没有证据,留下了一地死尸,偏生,那些尸体被瑞王府的人“借”走了,之后……
有借无还。
这样的案子,怎么查?怎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