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笙……是不喜欢老五么?”斜倚着床榻的秦涩,了然问道。
这丫头……
“无所谓喜不喜欢。”少女坐在桌边,耸了耸肩,“不过是觉得他实在有些吃相难看罢了。”
少女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温度正好,才又倒了一杯递给床上的秦涩,才嗤笑一声,声音一如既往地轻缓,语气却不屑得很,“相比于在宝记听说你被刺就马不停蹄赶过来凑热闹连回府换身衣裳都来不及的秦忆清,这位五皇子殿下……瞧着倒的确如外头所说的那般,与你兄友弟恭得很,探病、送礼,都选在了恰到好处的时机。”
“既不会显得怠慢,又不会显得太仓促,每日来一趟,稍作停留便离开,没有打探任何消息,所有的问题都停留在关切多于探听的程度。”
秦涩捧着茶杯没有喝,闻言只掩了眸中神色,淡笑,“如此,不是挺好么?”
言笙面色有些不愉,瞥了眼似乎不甚在意的秦涩,嘟囔,“秦涩,同我你还要装傻么?在这皇城脚下,到底谁有这个胆子买通这么多杀手进来刺杀堂堂十三皇子?这一点,我想你心中应该比我更有数才是。”
“这两位之间,相比于那个一听你受伤连关心都装不像、什么都摆在脸上的三皇子殿下,我更不待见看起来很完美的好哥哥五皇子。”
怎会没有数?
就像雷霆崖数年、回城途中无数次明枪暗箭,正是因为太清楚这两位什么德行,才觉得半分意外都没有。心已经凉了,自然也不会在意对方的关心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倒是这丫头……总替自己不平得很。
他软化了眉眼,朝她伸手,将她已经去掉了粽子却依旧缠着一圈绷带的手捧在手心,轻笑,“不是对你装傻。只是不愿你如此劳心费神,他们……不值。”
皇室亲情,最是靠不住的东西,血缘至亲拔刀相向的素来不在少数。
即便他无心皇权,却总碍不住旁人三番两次的挑衅,这丫头聪慧,却在此道终究有所不及,她只以为老三老五,却不知生在“皇家”的围猎场里,他们每一个人都已经没有退路。即便老三、老五没有这样的心思,他们阵营中的门徒、朝臣都会推着他们往前走,这条血腥之路上,没有人能够幸免。
自然,他也不会同言笙说。
他总想着将她从这些阴谋算计里摘出来,他想要她开开心心的、自由自在的,而这些阴影里见不得光的东西,若是避无可避,那便由他来。
他轻抚她的掌心,她说是煦渡大惊小怪其实并不严重,他却深知,若真的如此,此刻她便不会刻意再包扎这么一层,这伤……想必也没有她口中所说的那么轻松。
一时无话,气氛却很是温柔。
日光之下,少女面容如玉般的莹润,看得到细腻肌肤上,细小的容貌,睫毛纤长,微微垂下宛若蝴蝶翅膀,在娇小的脸颊上,投下形状好看的阴影。
这样的姑娘,本就应该站在日光下,干干净净地微笑,迷乱了眼。
“父皇既然下了圣旨要为你操办及笄礼,这两日礼部应该就会去言王府商议一些流程细节,届时告诉他们,礼服由我这边来提供,这一块他们不必费心就是。”他扯开了话题,言语温和,脸色依旧苍白,“至于……这件事,你便不必挂念了,我自是有数。”
“及笄礼是大事,我家的笙笙,应当开开心心的,怎能因为这种小事被扰了心情。”
及笄礼是大事,被刺杀重伤却是小事。言笙微微垂了眼,胸膛里似有什么,跳得厉害,握着自己的那只手,隐约间还有些许的颤抖,目光灼热宛若实质,似乎想要自己受伤的绷带灼穿一个洞似的。
她敛了心中所有负面的情绪,只温温软软地应着,“好。”
心中却已经打定了主意,敛着的眉眼间,黑色愈发浓郁,仿若惊涛骇浪席卷而过……如若真的是那两位中的一位动的手,既然敢在隆阳城动手,就定是有恃无恐,至少,大理寺定拿他们没办法。
即便查出了蛛丝马迹,谁又敢真的治皇亲国戚的罪?
大理寺不敢,那便……由她来。
“笙丫头……”外头,嬷嬷熟悉的声音响起,人在外头倒是没有进来,听见里头言笙应了才继续说道,“刚炖了些银耳汤,您要现在喝么?”
“嗯好,嬷嬷,您拿进来吧。”言笙扬了声音,起身。
嬷嬷已经进来,手中托盘上一只琉璃盏,配着银耳汤,很是好看,令人食欲大起,秦涩倒是笑了,“你倒是真喜欢她,最初是笙小姐,后来是笙姑娘,如今倒是少了几分尊卑,直接喊上笙丫头了。”
嬷嬷闻言,似乎有些紧张,瞧瞧抬头看了看言笙,见对方还是浅笑盈盈的,才解释道,“老奴年纪大了,瞧着这么小的姑娘,总觉得欢喜得紧,姑娘……莫要怪罪。”
“嬷嬷莫要听他胡说,什么尊卑?那都是给外人看看的,嬷嬷如何待我我还能不知晓?”她端了银耳汤,笑得一脸亲切又温和,眉眼弯弯地多了几分孩子气,“嬷嬷便依着自己喜欢的,唤我丫头就好了,我打小没有祖母,瞧着您也是喜欢得紧。”
见言笙如此,嬷嬷才算是真的放心了。
这些日子来,她也大体能明白这位小姐的性子,她说是便是,她说不是便真的不是,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在这位姑娘这边半点没有,如今,她说可以,便是真的可以。当下,笑眯眯地应了,“好嘞!”
“丫头慢慢吃,小厨房还有呢。老奴便先下去了。”
“嗯,您去忙吧。”言笙眉眼弯弯,眯着眼儿笑,看起来半点攻击性都没有,像极了刚刚出生的小奶猫。因着嬷嬷的这一打岔,方才若有似无地负面情绪更是半点都没有了,仿若瑞王被刺这件事真的在她心中就此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