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自己一念之差会招致这么一个需要供起来的祖宗的话,西承当天一定不会将他带回府,甚至一定不会去喝这么一顿酒。
谁能想到,一个男人,一个看起来并不如何精致的男人,精致起来宫里头的妃子们都要靠边站!
当天下午,瑞王府来了两个人,侍卫打扮,却做着伺候的活计,一个捧着被子、枕头,那被子质地绵软、丝绸缎面绣着精细的花……再看对方身上粗布麻衣……
另一个手里端着整套的茶具、餐具、酒杯,酒杯是琉璃夜光杯,有市无价,餐具、茶具都是整套的描金白瓷,筷子都是银质的,连瑞王爷都没这么讲究。
而这个人就这么大刺刺地把自己的玩意儿搬来了他的院子里,甚至,对方看着他的床皱了很久的眉,西承总觉得这祖宗是想要将他的床一并换了,毕竟,昨晚“硌得慌”……
西承靠着门框,看着他指挥着自己两个手下进进出出,原本有些空旷的院子,一下子拥挤了起来。
有个问题他始终百思不得其解,抱着胳膊问里头的人,“我说,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赖在我这里,回你的无名酒楼不好么?”
看了那么久的隆阳分布图,自然知道无名酒店了,虽说地处偏僻,但那处的酒听说是极好喝的,再说,这人也实在没道理窝在自己这啊?
正在指挥着手下折腾的安歌微微一滞,然后若无其事地抬头,笑得爽朗又不讲道理,“本大爷高兴。”
……
西承一噎,甩手走了,眼不见为净。他出了屋子,指挥着下人将自己的东西搬到一旁厢房里,惹不起,他躲得起!
他走得仓促,没有见到他转身离开之后,那个一脸“本大爷高兴就行”的理直气壮模样的安歌,朝着门口瞥着的小眼神顺带还缩了缩脖子的样子,像是做错了事的孩童。
瞥了几眼,确定西承真的离开之后,安歌才继续指挥着手下,泡茶的泡茶,铺床的铺床,总之,一番折腾下来,屋子已经差不多找不到原来的东西了。
为什么要赖在这里?
呵。这群人啊……还是太天真,真的以为那小祖宗是个傻的?昨晚上隆阳城那么大动静,小祖宗怎么可能真的半点不知?
那丫头……可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么弱感,纵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做了什么,但大略也是晓得的。何况,据他所知,昨儿个屋顶上那人……呵呵。
他哪里是赖在这里不想走,这里有无名酒楼自在?这里有煦渡那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所以说白了,他只是在躲那丫头罢了……师兄做到这个份上,他有些憋屈……
……
言笙找到无名酒楼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彼时在瑞王府的安歌已经吃饱喝足了。
无名酒楼的掌柜表示大公子从昨儿个出了门就没有回去了,甚至很关心地问言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言笙耸耸肩,不甚在意,只道就算出事,也是别人出事,说着便出了酒楼。
之后,她又去了煦渡那里,依旧没寻着人,煦渡一个人躺在院子里,颇有些孤单寂寞的调儿,见着言笙也没起身,懒洋洋的,没精神。
问及百合,说是这几日忙,这院子也就他一人留守,又问及安歌,却道也就昨日派了个随从问他拿了些药,也没见着人。
“什么药?”言笙坐他身旁,看上去闲话家常、漫不经心得很,心思就沉着,那药不出意外,定是用楚宣身上了。
却见煦渡歪着脑袋想了会,支支吾吾地,“发热的……?”
自己都不太确定,喃喃地,“发热的药他来我这拿做什么?”煦渡地药药效自然极好,味道却……实在有些不尽如人意,要说发热这事儿吧,搁安歌身上根本不用药。
当时并未多想,这会儿才觉实在有些不正常。又见言笙过来问,顿时了然,“他又干什么好事了?”
白云寺的大徒弟安歌,最不像和尚的和尚,披了那层袈裟的皮,也装不成普度众生的佛。
九衾不过是想要磨一磨他周身戾气,化他一身孽障。
即便化不完,化一点也是好的,是以,遇事他们都不愿他出手。
他的过去他们这俩师弟师妹了解不多,但想来也是徘徊在道德与律法的边缘,手上定是染了罪孽与鲜血。
煦渡心中微沉,从软榻上坐起,“酒楼那也没有?出了什么事?”
言笙沉默,她只猜到昨夜他去了大将军府,别的却是也不知道了,如今再听煦渡一说,大体也知道了。
安歌遣了随从问煦渡拿药,明面上是为了发热的药,煦渡定是什么都不会问随手给了,却完全不知道这不过就是安歌的调虎离山——他是为了自己溜进来偷毒。
但大将军府至今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动静来,言笙也不确定安歌到底下手没。
她将这件事同煦渡简单说了下,越说,对方表情越黑,到了最后,几乎是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畜生!”
说完犹不解气,开始教育言笙,“你说说你,怎么也是半大个人了,在言王府被欺负了多少年我也不说你了,如今倒好,巴巴上赶子地送过去让人欺负!”
“怎么?真以为我白云寺还护不住一个小女娃了?!我跟你说,也就是安歌还手下留情着,要是我一早知道,我不让他断子绝孙我都不叫煦渡!”
脸沉凝如墨,后牙槽狠狠磨着,仿佛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一边还在盘算着自己最近炼制的几味药哪个能够杀人于无形的,趁着今夜月色偷偷溜进大将军府,给人全套来一遍?
最好是能让人有苦说不出的那种,颜面尽失、尊严扫地,最好大将军府知道了也不敢闹大的那种!
让他们哑巴吃黄连!
这念头一起,他突然似有所感,僵硬着脖子看向言笙,喃喃,“我……可能……大概……也许……知道这家伙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