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城内炊烟袅袅,泰安城外腥血滔滔,一墙之隔,两幅画面。城里人能想象到城外的惨烈,城外的人,却是不敢想象身后一寸。
每个人都满怀希望战斗到自己最后一丝气力耗尽,直至战死,大多数唐军也不敢直面现实。
李君涎死而不倒,只是直到他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还是没有守护住他想要守护的人或事物。
宏图霸业,帝王权术,都成了昨日梦境。
李君涎的身子最后还是坠倒在章泽的身边,谈不上一代雄主,但终究是大唐的一届帝王。假若几十载之后,李君涎的后事必定是举国哀悼,城民十里相送,但今日战事,李君涎身为唐王,战死之后的场景连草草了事的规模都不具备。
“毕竟也是君王,死后就不要侮辱了!”
宇文征指着李君涎和章泽的尸体,对所有人道,而尼迦叶对宇文征的话也表示很认同,只不过宇文征的下一句话,却是让尼迦叶知道,自己被晃点了好大一下。
“把这对狗男女扒光了挂在城门上,本太子要让所有唐人都知道,不屈服之后的下场是什么!”
宇文征近乎疯狂的声音一瞬间便点燃了周围人的热情,这场战争发动以来,不管是唐军还是梁兵,亦或者是神国骑兵,伤亡不计其数。如此的深仇血海是无论如何都化解不开的,所以当务之急,宇文征要做的,就是让所有的唐人都害怕,因为害怕而不敢生出反抗的念头。
但凡是稍有点政治觉悟的人都明白,大战之后黎民最需要的是安抚。这个道理宇文征自然明白,但泰安城却不再其中,这些日子打的太过惨烈了一些,泰安城中的百姓是没有任何办法安抚的,因为仇恨是会蔓延的。
从李君涎倒下去的那一刹那,周围的梁兵就知道战事已经宣告结束,那么接下来要发生的是什么,自然是他们最期待的。
宇文征自然没有忘记开战之前,他答应过将士们什么,更何况无法安抚的泰安城,只有屠尽才是最让人放心的。
尼迦叶微微张嘴,总觉得有些不妥,但他也明白,现在还不是他开口的时候,也就选择了沉默。
泰安城内依旧有炊烟飘出,只是城中饭菜的香味已经黯淡。
城外的人在战斗,城内的人也没有闲着,经过最开始的惶恐,泰安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氛围。
城外境况如何,这里的人都知道。武将们随陛下出城迎敌,文臣自然是要坐好后方的安抚工作。可是现在下至兵丁,上到陛下,皆是战死在城外,连皇后娘娘都为国捐躯了,大唐又有那个后方是需要安抚的?
武将不惜命,难道文臣就惜死吗?
慕容臣和公输盘这对昔日的政敌,如今联起手来,只用了三,原本慌乱的泰安城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虽然繁华不再,安乐不再,但泰安城的决心还在。
泰安城的兵士都出城了,就连一些青壮也被临时征召入伍,如今战死在城外。但泰安城内还有男人,在男人之后还有女人。
老太傅慕容臣此时就站在泰安城门之下,只要大门一开,他便是第一个出城的人。老人执笔一声,争口舌于庙堂,第一次握刀,手有些颤抖,不过却没有后退半步。
全城居民,除了老幼,其他人皆是汇聚在慕容臣的身后。他们相信历经三朝的老太傅,既然慕容太傅城外的那些人会屠城,泰安城中的居民自然是选择相信他的阅历。
人不见得怕死,只是等待死亡的时间总是显得漫长,多数人惊恐于自己的想象。三的时间,总是有一些胆子大的人会爬上城楼,偷偷的观察城外的景象,然后将各种消息传回泰安城内。
都是过惯了寻常日子的百姓,战争总貌似距离他们很远,突如其来的时候难免惊慌失措,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总会适应的,这便是人类要比妖族占优的地方,总是在学习着适应。
皇后出城振奋人心,龙阳公主以身殉国,人们默哀,然后无非一死四个字被传开。渐渐地,听着成为金铁相撞伴随着喊杀声,很多人都不怕了。
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跟城外的敌人拼了?
与城外的血海一门之隔,慕容臣举刀的手已经不再颤抖,在他身后有人拿着厨具,有人拿着农具,所有可以被利用作战的铁器,全部都被人们利用了起来。
公输盘缓步从城楼上走了下来,老人这一路都没有话,甚至走下最后几阶台阶的时候,公输盘险些栽倒在地。
无需任何言语交流,所有人都猜到了公输盘在城楼之上看到了什么,慕容臣看着自己几十年的老对手,手中举着的刀忽然不再颤抖了。
“国将不国,何以为家?陛下已经殉国,这城门一破,泰安城必将生灵涂炭。”
慕容臣举着钢刀,话只了一半便不再了,他相信身后的百姓都知道他后面要的话是什么。所以深知自己年事已高的慕容臣,决定多留几口气,一会儿城门打开的时候,也好尝试一些自己这一辈子都不曾亲手做过的事情,再不济,替人挡上一刀,这辈子也算是对自己有所交待。
泰安城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宇文征的身上,只要他一声令下,这里不少在刀光剑影里偷生下来的人,或多或少的都可以改善自己的家庭,作为大唐的都城,泰安城中没有宝贝,出来不管是谁都不会相信的。
不过宇文征的手都已经高高的抬起了,却迟迟不肯落下,而是疑惑的看着别处,继而再宇文征身边的尼迦叶也是朝着宇文征看的方向望去,最后所有人都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在那里,有三道人影。
“我是李君炎,原大唐十九皇子,临危受命接任新君,现在想跟泰安城中的百姓共存亡,麻烦各位借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