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努力,细小的砂砾
终将汇聚成
那耀眼的光芒
时光下游,柔美的白光从刺破维度的裂缝里垂下,萦绕着一棵巨大的苹果树,它同样结了果,却是影影绰绰般的金色。那光芒浸透着希望,却在此地凛然不可侵犯。
这个寂静的世界里,风更大了。
“戴斯蒙德,小心头顶。”安塔利斯抬起头,神色一怔。在越来越剧烈的风里,他的声音在这片土地上飘荡。急促地,断断续续地。
黑色的战车已经沿着湛蓝的光轨汇聚到一起。闻言,戴斯蒙德抓了抓他的脑门,和两个活人一起疑惑地抬起头来。天地之间只有呼呼的风声。然后,上方的黑雾激烈的翻腾起来。
“那是…云?”米拉女士的困惑逐渐呆住。因为一片灰色的色块密密麻麻地从云层里晕染开来。惨绿的雷电打在上面,崩裂开一道道黑色的痕迹。梅利查的目光逐渐呆滞,他一把扯住跃跃欲试的死亡骑士。
“不,快走,快走——!”
“那是飘在上面的旧城废墟,它要坠下来了。”
“可是,祭司大人——”
“不用管我,快走。”安塔利斯神色冷峻,为这死亡维度的最后反击。轰隆隆的震颤在天穹连成一片,几乎与这片正在复苏的大地,成为两个截然相反的旋律。
这是可怕的一幕,近乎可见的巨石在天空中向下坠落。被惨绿的闪电链接在一起,凝聚成一把不可想象的死亡镰刀。一切似乎变得缓慢起来,所有人似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粗糙的、却横在云端的石镰,以不可抵挡的碾压姿态,劈向那一道从天垂落的光。
激烈的风在天地之间回旋,衣摆打在身上十分疼痛。
梅利查想要举起手里的蛋白石,但那石头上的光芒,在这可怕的倾覆中,显得苍白无力。
苹果树下,安塔利斯对他微微摇头。“不需要浪费秘密。”
“可是——”
“我一直不太明白,命运魔法这样慢悠悠的法术,要如何面对一个敌人。”
安塔利斯突然说。
“但现在我知道了。”
云层与地面之间,所有的空气都扭曲了起来——那些波纹从大地的伤口里溢出,隐隐约约撕扯住天空上的一片巨石,安塔利斯挥动手里的榛木魔杖,刹那间,大地上,每一道曾经被撕裂的沟壑,触目惊心的伤口里,汇聚出一道道湛蓝的丝线,如同水草般,向着云层蔓延。
那如一片森然树林,又如湛蓝的流星雨,轰然卷住每一块属于自己的顽石。而在现实中,剧烈的吸力陡然从大地上升起,天空中的规则梦光轨,甚至为此扭曲——那是物质世界最可怕的力量,是大地最本质的力量。
“轰”地一声,那巨大的镰刀陡然顿住。那上面开始蔓延龟裂,可惨绿的闪电正爆发出刺目的辉光——
安塔利斯眨动着湖绿色的眼睛。他握着大地赋予他的权柄,若有所思。
“也许,再加一倍。”
那根榛木魔杖轻柔挥动,宛若一个认真指挥乐队的指挥官,严肃的规则如同一根鞭子,瞬间震颤了所有的丝线。
这偏向魔法的世界里,一切开始扭曲,属于命运的曲调充斥这片地方。它完美地避开了天空中的光轨。所有死亡骑士老老实实地缩在战车里,在一个倒霉蛋把他的头盔掉下去后,他们眼睁睁看着它瞬间被吸到地面上,碎成了看不见的粉末。
戴斯蒙德马上按住自己的头——它可不比那个头盔稳当多少。
镰刀开始变形了,米拉女士凝视着它,突然有些同情。“这东西,是你们的死亡法术?”
“某种,外在的体现,它最强的地方不是搬起石头。”梅利查心情复杂地争辩了一句。所以,‘斑布’的德鲁伊,是一群玩弄命运丝线的疯——不,强大巫师。他突然感到手里的石头,有点烫手。上一个给命运巫师保存秘密的前辈,是什么下场来着?
他们正注视着生命最大的敌人剥落战车。心里就清楚地知道,这场战争安塔利斯赢定了。
整个石头镰刀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拽开。
废墟在剥落下坠的时候,变化成某种灰色的魔法烟雾,急速地,如同箭矢般沿着丝线回归到原本的位置。这是一场灰色的雨,惨绿的闪电又回到了黑色的雾气里。
丝线扭曲着一个个消失,大地的伤口在缓慢恢复,一座真正的旧城遗址,正如一席蓝色的幽梦,从地上站起来。他们看到了成片的田野,茂密的树林,慢慢拔起的一座座房子,蜿蜒的街道与乡间小路。
而后,那灰色的烟雾,咆哮着化为一个个往昔旧影,在这国度里,演绎着曾经发生的事情。
生与死,光与暗。
正在这个维度里激烈地对抗着。但所有人都知道,它们现在正趋于平衡。
此刻,在时光上游,整个8月22号的午后,在希望中降临。
吱呀一声,一扇木门打开了。而后是更多小镇的居民,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他们披着亚麻斗篷,彼此迟疑着,小心翼翼往镇子南边走去。明明手里什么也没有,但他们的心脏砰砰直跳,就像有个调皮的小天使,在用号角敲打它,小声告诉他们,去吧,快去吧。
第一眼看见屋顶上的树枝时,死寂的空气里,盛满了某种震惊和不可置信。有些人就开始数,有多少个果子,但这根本数不过来——这树对于一个人来说,实在遮天蔽日。
“秋收祭祀结束了。”德鲁伊站在树下,看得出来他累的有些喘气,身上全是汗水。尽管神色疲惫,但现在,没有一个凯尔特人,敢小看这个孩子了。他们看着这些沐浴在光芒的飘带里,树冠覆盖了大片天空的苹果树,几乎不敢踏足这片在上午还空荡荡的土地。
哈利对这些目光感到无措,他硬着头皮说。
“这棵苹果树,是使用了某种特殊方法,培育的祭祀之树,这个地方,无法再长出第二棵这样的树。”
这没有用,人群安静地站着听他说,连议论声都没有。
“它从你们的祭品里生长出来,属于这个镇子。我希望它结的果实,能帮助这里度过这几天的饥饿。”
哈利只好继续说。
“这多亏了你们,我是说大多数人,同意我的法术,它才能长得这样好。”
“它每个季度结一次果,但我需要提醒,它就是普通的苹果,没有任何附加作用。只能临时填饱肚子。如果你不能靠着吃苹果一直生活,那面对这棵树也一样。”
“我能摘它吗?”一个声音怯生生地响起,很难想象,这来自于一个比男孩子大很多的少女。
“可以。”哈利终于放松了一些,他连忙点头,“它足够每个人得到——”他看了看磨坊边上的木板筐,指着它说,“这样一筐的苹果。”
德鲁伊的随和,让这些人松了口气。
“所以,真的有阿克希曼的德鲁伊,诅咒我们吗?”“尊敬的德鲁伊,庄稼能不能更快地成熟?”“您会飞吗?”
阿萨怔怔地注视着,这树冠大得惊人的苹果树,以及被镇子上的人们,隐隐围住请教的德鲁伊。这一切变成一双有力的手,正握着他的臂膀,将他拽出一个泥潭。
“他做到了……”他语气干涩,“也许,他果然来自一个不会饿肚子的地方。”
布里奇特被人群挤到了边上,和瘦脸的猎手作伴,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慨叹。
“他是个了不起的德鲁伊。”
阿萨扯了扯嘴角,他盯着男孩子,确切地说,是他胸前挂着的那块金色琥珀徽章——那是狩猎队决定性地,聘请德鲁伊的珍宝。它有男孩子一个手掌那么大,金色泛红的琥珀里,是一根黑色羽毛。银色的金属勾勒出一个盾牌的模样,火焰花纹汇聚为一把雕刻的剑,正和那里面的羽毛交叉。
它非常精美。
巫师拿在手里,就能听见兵器交锋的声音,看见某种锋利的光芒。热烈的火与信仰,在其中绽放。
阿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都把军章给他了。所以,我们都得听他的吗?”
“那是你的自由。”
布里奇特一本正经地说。“但我必须提醒,当时你没反对,所以按照规矩,你弃权了。”
阿萨沉默了。
旁边倒空了水囊的克雷格笑了起来,他看起来醉醺醺的样子,但声音却清醒得可怕:
“上次在拉夫拉德的时候,我听说安图拉的长老,用一块在银矿深处找到的软银石,一盒夜晚会发光的珍珠,一车金币和宝石,还有来自东方的,最名贵的丝绸,才从神佑岛上,邀请了一位生命教派的德鲁伊前来客居。”
房顶上的乌鸦,逐渐飞起,嘎嘎的不详叫声,让哈利吓了一跳——他正一遍遍告诉这些兴奋的人,这种方法只能用一次。赶快种植粮食,仍然是,让所有人度过严冬的唯一办法。
虽然,镇子上的果蔬,可能确实会在祭树的影响下,长得比以前更快一点,更健康一些。
“真的是只快一点,十几天的样子。”
他们沉默地,凝视着德鲁伊脸颊上那又好气又坚持的表情。
“你说,他为什么来这里。”阿萨突然说,语气困惑,“他从没吃镇子上的食物,但却不会挨饿。他拥有不惧火焰的斗篷,能让晴朗的天空下雨,能驱逐诅咒,还能赶走饥荒。”
“他那件斗篷,可能还会隐形。”布里奇特想起塞文河边那块奇特的石头。
“原因,应该和阿克希曼那边的德鲁伊有关。”克雷格对这个答案不在意,“按照我的观察,他和我们是一边的。”
克雷格拍了拍阿萨的另一边肩膀,语气同情,“如果你担心那块石头,可以不用白费力气了,那男孩对它没兴趣,他正琢磨着什么时候还给队长,而不会损伤他的自尊。”
这一刀扎的有点狠。
阿萨的表情冷硬地说:“黑翼没有逃兵,指挥官也不成。”
布里奇特立刻发愁地叹了口气。
当有人回去,拿来箩筐和梯子,爬上树摘苹果,就没有人想要热切地,继续咨询一个德鲁伊了。
哈利终于松了口气,疲惫的大脑,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挤过人群,费力地来到布里奇特这边。成年人的聊天就终止了。他们注视着小德鲁伊。
那孩子似乎真的十分疲惫,但那张小脸上,却透着一种振奋。
“我有办法治愈那些麦子了。”他像是做贼一样压低声音。但依旧如一个惊雷炸响在几个猎人耳边。克雷格的水囊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第二次地。他盯着这一幕,勉强地说。
“你一定和我的酒壶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