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会留存在皮肤里,血液里、灵魂里,
永恒不灭
亚克斯利翘起唇角,为了麻瓜此刻的表情。
“虽然我们不擅长与麻瓜打交道,但为了这件事,也不是不能。”他相信观看了魔法造影的巫师,对此绝对印象深刻,在已经把先手输给了救世主的前提下,他们的主人需要这个来为法案奠基。
食死徒的视线滑过救世主身后的那一群小孩子们,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笼子里剩下的,已经意识到他必须捕猎些东西回去,仅仅主持第一个案例,这件事还是太单薄了,食死徒不能空手而归。
亚克斯利抿紧嘴唇,凝视着牡鹿上的救世主。
那么小的孩子,能听得懂他的示好吗?能知道审时度势吗?他忧虑着,试图争取更多的筹码。
安塔利斯有些意外。在不知名的原因里,食死徒愿意乖觉地遵循法案,已经是令他极为吃惊的事情,可现在,这位食死徒竟然在向他寻求某种意义上的执法权……
他没有自大的毛病,但这一刻,安塔利斯还是认为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无论如何,食死徒都不应该这么客气。
塔尔伯特·扎克隔着火焰沉默着,无声地压制着另外三个麻瓜——他们的呼吸粗重,却不敢出声。就像服从头狼一样。
这寂静不会太久。
安塔利斯注视着这个麻瓜森然的眼眸——那是揭露掉虚伪的装扮后,那底下露出的真实。
轻轻的脚步声向前踏了一步。安塔利斯怔住,心底倒抽一口冷气。灵魂深处,有洁白的温暖的光放射出来,渗透着这具身体,照耀着他的紧张与不安,就像是有谁在拥抱着他——哈利没有试图控制身体,他只是从那美丽的彼岸花海里离开,试图与他的灵魂兄弟一起面对。
“安塔利斯,别看。”哈利试图安慰他,那声音是颤抖的。
他们的灵魂彼此相依,说不清是谁在不知所措。安塔利斯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他的五脏六腑都拧成了一团,又被一股力量温柔坚定地纠正。“哈利,回去。”安塔利斯颤声说,“我不能让你经历这个。”
“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哈利的声音固执地说,“你在替我受苦,我不能什么都不做。这些残酷的现实,原本是我需要面对的。”他乞求地,低声说,“安塔利斯,我不想只能看着,我讨厌什么也做不了,别让我成为那样的人。”
又是一步。
安塔利斯的嘴唇微微颤抖,这是多么残忍的景象,他正在看着一个生命走向死亡——他把对方逼迫到了角落里。这原本是最好的结局,但他需要呼吸,他不能露出他们里面的软弱,他们的周围还有一群豺狼。
塔尔伯特·扎克森冷地,慢慢走近这从冻土里向上喷发的,丝绸般美妙静谧的幽蓝火幕。
“你赢了,救世主阁下。”
他的神情是平静的,“以及,我感谢你给予我的这一份…尊重。但我依然想要你知道,如果我想,我能改变我自己,我会让我自己顺服,就像抵抗那种药水。”他注视着牡鹿上的男孩子,紧紧盯着那双怔住的翠绿色眼眸,“而你剥夺了它,你会一辈子记住这个。”
毫无征兆地,他走进了火幕里。
苍蓝色的灰烬从塔尔伯特·扎克的身体里如萤火虫一样爆散开来,火吞没了那个眼神,没有一丝尖叫和惨嚎——安塔利斯的知觉勾连着魔力,诅咒之火只是微微一沉,他就感觉到了那种重量的流逝,生命焚烧殆尽的湮灭感,罪恶感,迟了数秒后,咆哮着扑向他。
没人能在这样的力量下不被击倒。
这狠狠地击中了他们的灵魂,哈利的灵魂仅微微一滞,便更加用力的卷住年长者灵魂里,被这一幕刺到蜷缩的伤痕,固执地想要抚平它。“安塔利斯,他是错的,别相信。”
血色从安塔利斯的脸颊上褪去,他怔怔地看着那飘扬在空气里——迅速熄灭的萤火。“谢谢你,哈利。”他的声音在灵魂中响起,虚弱的,羞愧的,呢喃着,“我很抱歉,让这件事在你面前发生。”
“类似的事情,四年前就发生了。”哈利平静地说,“他们不会让我们安稳。我相信这已经是,你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他在这一刻的坚韧与敏锐,带给了安塔利斯巨大的安全感,“而原本他们都会被残暴地杀死,想想你救了多少个。”
这拯救了他,哈利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在他被更大的痛苦湮没之前。
他的眼神无机质地扫向空地上三个惊叫起来的麻瓜,而这些人惊恐地望着他,隔着火焰。
他紧紧回握着哈利的手,仿佛能从中汲取到一丝勇气。
“现在,该你们选择了。”
安塔利斯听见自己冷漠地说。
这些服从者,没有头狼的狠辣与决绝,他们亲眼看到这残酷可怕的一幕,便失去了上前的勇气。
“我,我选择庭审!”维拉·弗吉尼亚歇斯底里地喊,“我他妈选择庭审!”
安塔利斯没有责任安抚成年人,他平静地看了对方一眼——后者躲避着他的视线。“亚克斯利先生,食死徒能处理好这件事吗?”他的声音平静却苛刻,“这是个很长的过程,需要协助麻瓜警察,按他们的刑事流程办事。而你们可能需要协助他们挖出证据,客观的那种,不是魔法的,或思想上的。”
亚克斯利忌惮的目光滑过诅咒之火,对救世主的冒犯不以为意。
“你会看到进展的,波特先生,在报纸上。你会知道,弗森迪尔对这部法案的支持力度前所未有,所有的审判结果,都会记录在案,并严格施行。”亚克斯利知道他们的主人想要什么,但是麻瓜……他在心底瑟缩了一瞬,救世主已经让形势不得不如此,他再一次暗骂某个不知名的蠢货——出主意使用魔法造影的那个,是的,别让他知道是谁。
安塔利斯审视着食死徒的话,慢慢地点头。“那么,你可以认领他们了。”
亚克斯利真正露出笑容,他拍了拍手,快要生锈的食死徒们在他命令下,站起来了两个。他们拿出魔杖,从稀薄的空气里召唤出了厚重的黑色枷锁,带着锈迹与血迹,瞬间就缠上了浑身颤抖的维拉·弗吉尼亚。并且毫不留情地将他拽到了审判桌的另一侧。
安塔利斯看向剩下两人,隔着火焰。
“别杀我!”托马斯·汀斯利吓疯了,他连滚带爬地逃离开,食死徒里又召唤了一套黑色枷锁捆住了他,“你在试图逃跑反抗吗,亲爱的?”无情而嗜血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出。麻瓜打了个冷战,“不,不是,我选庭审,别杀我,求你……”他泣不成声地哀求,仅得来食死徒轻蔑鄙夷的嗤笑。
杰奈尔·托德打了个冷战,他哀求地看向牡鹿上骑着的救世主,“求你了,我,我还有家庭,我不想庭审……”
“那些被你伤害的孩子,也有家庭。”安塔利斯平静地说。
这个麻瓜绝望了。他的表情有那么一会儿,仿佛真的准备走进诅咒之火里。可他终究没有。他已经拥有了那么多,就绝对承担不起失去。
“我选庭审。”最终,杰奈尔·托德选择了偷生。
宛若丝绸般,飘飞在空气里的诅咒之火,在食死徒锁走杰奈尔·托德后,簌簌地再次钻入沼泽冻土。四张审判书被另一个食死徒拿走,递交到了审判桌上。
安塔利斯的手里一下子就轻了。
那里只剩下四张羊皮纸——仿佛书写的是账单或收据,他不必看就能了然于心。他们看着上面的字,覆盖在安塔利斯灵魂上的光,蓦然凝滞了。因为那上面的名字,是养育哈利的德斯礼一家,还有他原本住在乡下的玛姬姑妈。她总是鄙夷哈利的出身,最喜欢当面奚落他。
男孩子的灵魂被烫了一般向后退了一瞬,但安塔利斯听见哈利说,“让我来做这件事,你需要休息。”哈利的语气复杂,逐渐变得更有力,“安塔利斯,我会做到的。”
安塔利斯的手指卷曲起来,就如他的灵魂。
“哈利,我不想你再面对他们,我不会给他们机会再次伤害你。”他很清楚,被害者面对做下这一切的凶手,首当其冲的不会是恨意、恐惧或者报复的快感。最先扑面而来的会是那最深刻的伤痛,结痂的伤疤会燃烧,阴影与残酷如影随形,那会先让被害者的灵魂被摧毁,再由此催生出更可怕、可悲的一切。
“我不害怕,”哈利短促地笑了一声,但语气里却丝毫没有动摇,“因为你和我正待在一起呢。”
安塔利斯依旧很担心,但哈利是对的,他可以像个真正的兄长一样,在男孩子被人欺负之后出面维护他——正如他先前做的。但德斯礼不同,他们是哈利的亲戚,佩妮·德斯礼是男孩子最后的血缘亲人。
那是他不能擅自决定的区域,安塔利斯意识到,他没有权利那么做。
湛蓝的光在冻土里游窜到牡鹿周围,它更明亮,力量更强。
救世主垂眸看着手里的审判书,注视了良久。然后,纸张摩擦的声音响起,他的视线挪移到沼泽地面,滑过那嘶嘶作响的,围绕着他不离开的幽蓝光亮,深呼吸一口气,终于抬起了头。
这一刻,空气里某种尖锐的刺收了起来。
换成了某种柔和坚定的物质。
“亚克斯利先生。”救世主的声音平静而复杂,语气里的冷漠与坚硬仅软化了些许,这个嗓音就立刻变得出乎意料的好听,“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将他们所有人都带出来吧。”
“所有人?”亚克斯利有些惊讶,他不确定地重复了一句。
“是的,所有人。”
锁链声咣当作响,笼子的大门砰地一声打开。四个缩在一起占据角落的人颤抖起来,达力·德斯礼面色惨白地依偎着他的妈妈,弗农·德斯礼正试图用他肥胖的身体挡住他的妻子和姐姐。
“离我们远点。”他色厉内荏地喊着。
“很遗憾,不行。”用魔杖开门的食死徒轻笑一声。冷酷地挥动魔杖,德斯礼们惨叫起来,因为一道无形的链子扯住了他们的骨头,被用力地向外拖去。这占据了他们的思维,只能连滚带爬地顺着这股力量往外挪。
玛姬·德斯礼摔倒了,她像是一头猪一样惨嚎着,被魔法拖曳着递送到救世主面前。佩妮·德斯礼绝望地看着达力被拖在她的身边,弗农·德斯礼的块头在这儿起不到任何作用,他们如同货物一般被摔在了那片空地上,肋骨发疼,脊椎刺痛。
而更让他们发寒的,是四周这些巫师们注视过来的目光。
食死徒欣赏着他们的无助。
傲罗们则再一次意识到这些人可能有的所作所为。这让他们生不出任何可以称得上是怜悯的情绪。尽管康奈利·福吉厌恶弗森迪尔,但他知道的比傲罗更多,那男孩子的身体瘦得能看见骨头,这些人所犯下的错误,值得这些。
男孩子倒抽一口冷气,似乎为德斯礼们的狼狈而震惊。
他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这样,满身泥土,肮脏不堪,就想一窝被端到猫面前的胖老鼠。
他熟悉表哥达力的神色,那是到了极限的模样,可他的母亲再也不能像是过去那样,精准地嗅出她的宝贝达达的危险信号,直到达力哇地一声哭出来,这个女人才慌忙地扑过去,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儿子。
她的身体是瘦弱的,颤抖的。她瘦长的脸上面色惨白,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让男孩子隐隐熟悉的东西。
他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张美丽的脸庞。
一样是这样的苍白,那上面的翠绿眸子含着泪水,微笑着…要他坚强。
“达力,别哭。”
“哈利,你会长大,要坚强。”
两个女人的身影在这一刻重叠了。哈利蓦地闭上眼睛,他不能哭,他答应了安塔利斯,决不让这些人看到他的眼泪。
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