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闵先生像是最后一课一样,恨不得把自己毕生所学都塞到我们的脑子里。
我记得,我学《最后一课》的时候,年纪尚小,那时候还不能很明白其中那种压抑着的哀伤。
直到我大了一些,学了那段时间的历史,了解了那个时代你背景,我忽然就懂了。
此时,我虽然没有像那些孩子一样面临着国破的灭顶之灾,我还是狠狠的被闵先生这拳拳之心给触动了。
就这么无声的落下泪来。
此去千山万水,闵先生没有儿子,基本不会远行。
也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个什么光景。
古人重别理,不是没有道理了。
我身处其中,更是能理解其中的酸楚。
男子别离后见面尚且不容易,女子之间尤甚。
有的往往都是一别经年,再见已是华发丛生,亦或是,再也不见。
临别的时候,如珠师姐送了我和大姐一支她做的竹笛,而如宝师姐送了我她做的精致花笺书签。
我则是送了两位师姐一人一支玉钗子,清新素雅,很是衬她们,希望等日后她们及笄了,能带上。
大姐送了他们一人一把玉梳子,留在彼此之间,也是我们同窗情谊的见证。
那一天,许久不曾上墙头的圆子,从院墙上露了头。
此时的圆子,已经进入青春期,嗓子开始变声,就连个头也蹿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了,看起来有些俊朗少年的模样了。
“小竹子,听说你们家要上京了?”
“嗯,是呀。”
“有些时日不见,圆子你都不圆了。”
圆子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嗯,以后不回来了吗?”
“不知道呢。”
……
不知不觉,我们长大了,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肆无忌惮地嘲讽对方,甚至是大打出手后又和好如初。
我说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回来,是实话。
因为我是女子。
此去京城,大概率是要嫁在那里的。
大哥作为男子,将来致仕后还能归家颐养天年。
而我一个女子,就是嫁在哪里就是哪里了。
离开安庆府的前一晚,我失眠了。
我想着此去京城后,离开这一片我长大的土地。
将来不知道会埋在谁家的坟墓里,不知道会冠上那个男人的姓,丢掉意竹的名字,在族谱上留下一个某李氏的字号。
我伸出手,在黑暗中,我几乎看不见自己的手掌。
那里好像缠绕着我无法挣脱的命运。
一辈子,几乎就能望到头了。
我握紧了拳头,发出一声徒劳的叹息。
其实,我的幸福指数,真的不如这个时代的女子。
因为,她们的脑子里没有我这么多想法。
因为,她们被教育的幸福就是——将来嫁个好夫婿,将来儿孙出息了。
因为,她们认为自己使命就是——贤妻良母、相夫教子、以夫为天。
不过,随即我就笑了,哎呀,不知道是哪家小郎君,祖上不积德,会娶了我呢。
这个时代,对未出阁的女子束缚颇多,但是一旦成婚了,束缚就小了很多。
嗯,那时候,就是我做一些我想要做的事情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