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零零发之后,苏木也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回到了房间,又取出纸笔,准备捋一捋思路。
关于赵敏的事情,首先他要考虑的一点,就是不能挑起两国战火。
这一点至关重要,却也极为困难。
毕竟若是让赵敏嫁给别人,莫说他万万不能接受,便是赵敏,想来也会拼死抵抗,这点自信苏木还是有的。
而拼死抵抗的后果无外乎两种,赵敏抵抗成功,赵敏抵抗失败。
前者太过困难,毕竟赵敏和他不同,有着自己的家人,而家人在这种情况下,就意味着软肋。
尤其是汝阳王身份特殊。
身为兵马大元帅,能扣的帽子可太多了。
像是什么恃才傲物,仗着自己有军功在身,不将皇室看在眼里。
甚至干脆直接散布谣言,说汝阳王居心不良,有谋逆之心。
这时候,蒙元皇室再在民间制造一些恐慌,传播一些对汝阳王名声不利的事实,例如汝阳王手握兵权,难免让陛下多心,若是能够与皇室联姻,就没有这许多的顾忌。
虽然有点损毁蒙元皇帝的形象,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以蒙元皇帝的权力欲望,若是能将兵权彻底控制在手中,成为一把任他操控的刀,那想来他也不会在乎这一点颜面。
到时候,朝堂与民间的舆论一同施压,汝阳王便是真正的进退两难。
虽说汝阳王宠爱女儿,但和整个特穆尔家族比起来,难保他不会做出让蒙元皇室满意的选择。
而一旦汝阳王妥协,赵敏恐怕也不会好过。
虽是女子,可赵敏却要比蒙元许多的王公贵族要有担当的多,若是知晓父亲的难处,以及自己抗婚带来的危害,她或许会选择牺牲自己的幸福也说不定。
而这,是他万万不想看到的。
但还是那句话,赵敏的身份特殊,她父亲是汝阳王,是蒙元的兵马大元帅。
在蒙元皇室的眼中,她可以嫁人,但一定要嫁给皇室中人,她也可以不嫁人,尤其不能嫁给汉人。
因此,最为简单粗暴的计划——抢亲,被直接否了。
苏木在纸张上写了一串文字,又直接勾画否决。
又在其下写了方夜羽的名字。
若是赵敏身上难做一些文章,那就只能从新郎的方面下一些功夫。
最简单的当然就是苏木之前提到的,刺杀方夜羽。
好处是简单粗暴,以他的手段,完全可以嫁祸给蒙元人,让他们去狗咬狗,绝对牵连不到自己的头上。
可坏处也很明显,那就是治标不治本。
今天死了方夜羽,明天就有方星羽、方日羽,而一旦被赐婚的新郎死得多了,蒙元那边就算是再蠢,也会猜到有人动了手脚。
但不刺杀方夜羽,以对方的手段,从蒙元皇帝那讨要到赐婚的圣旨,也只是时间问题。
最晚也晚不过思汉飞突破到大宗师。
要知道,蒙元皇帝可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否则这些年也不会任由奸臣攻讦汝阳王。
现如今,他面前摆放了一个能够将兵权收归皇室的机会,他绝对不会错过,甚至,他还要比方夜羽更加迫不及待。
“如此,情况很明朗了,赐婚一定会进行下去,敏敏一定不能抗婚......还真是有些麻烦啊。”
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苏木很快又振作起来,另起一张纸,在上面写了起来。
有些时候,事情不是得不到解决,而是他太贪了。
正所谓,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
如果他选择牺牲一些东西,那情况便会豁然开朗。
“汝阳王府一定要和蒙元皇室联姻,而且一定要是汝阳府的人出嫁,而不是皇室公主郡主嫁过来。”
苏木边说边写,渐渐有了思绪。
当然,并不是什么找侍女代替赵敏嫁人,这主意看起来还不错,可实际上漏洞百出。
首先就是地位不对等。
若是皇室要下嫁公主,临时册封一个宫女,倒还说得过去。
可要娶妻的,是九王爷的世子,未来是要继承王位的。
汝阳王何德何能,嫁一个侍女过去?
到时候被说挑衅皇室都是轻的。
“要不把大舅哥变成女的嫁过去得了。”苏木正想顺着原来的思路写下去,忽然想到了这样一个无厘头的点子,不由得笑了笑。
王保保,王宝宝,改名字也方便不是?
当然,这只是在开玩笑。
大舅哥和敏敏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再者说,男变女这种事情,在如今的时代还是太过超前了。
就连暹罗都还没有盛行这种风气。
不过新瓶装旧酒,虽说侍女不可取,但这个思路还是能够用下去的。
前提就是出嫁当天,嫁给九王爷世子的姑娘,身份地位要对等。
唯一让他费心的就是,蒙元符合这样条件的人并不多。
而且无一例外,尽是些背景深厚之人。
若是九王爷世子将这样的姑娘娶回家,难保不会强强联合。
这可是有些违背他的初心。
“不能资敌啊......”
“而且,即便是找到了这样的人,并且我能够说服她代替敏敏出嫁,可之后又该如何?”
“蒙元皇室这一代又不只有方夜羽一个男人。”
“若是这一点无法得到解决,那我还不如直接杀了方夜羽呢。”
想到这里,苏木又有些伤脑筋。
有些时候,灵感就是这样,灵光乍现之时,总觉得这件事情妥了,可等到将灵感落于笔端之时,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很快,苏木脑海中又是一道灵光迸射开来,笔端悬置,迟迟没有落下,却是墨迹先行滴落,在宣纸上晕染开来,破坏了文字整体的美感。
但苏木却并不在意,恰恰相反,他现在兴奋地浑身颤抖。
想到破局之法了!
或者说,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代婚人选!
若是由她出嫁,那无论是身份地位对等,还是敏敏的后路,都不需要担心,甚至,他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敏敏带回大明,然后将锅甩给别人。
想着,苏木脑海中的计划越发清晰,越发细致,终于,他落笔于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而后,当他准备继续写下去的时候,却又犹豫了起来。
人选是定了,可是该怎么说服她呢。
要知道,带走赵敏不但要承担蒙元皇室的压力,同时还要承担汝阳王府的压力,这口黑锅,固然对方能扛下来,可他又要付出什么?
原本想好的代价,且不说能否实现,恐怕也只能当做请对方代为出嫁的报酬。
“归根结底还是不熟......这要是换做大明,别说是付出丰厚的报酬,我就是想白嫖,都有大把的人自荐枕席。”
“再就是这么短的时间,想要弄出来对方满意的报酬,真的现实吗?”
“方夜羽身为使臣,估计谈拢了赎人款项的事情,再参加完皇上的寿宴,就要离开了。”
“这二者的时间还未必冲突。”
“不行也得行......这或许是唯一的完美攻略了,再之后,若是新郎换了别人, 未必有这么好的机会,也未必能够说得动那位。”
苏木抿了下嘴唇,最终还是在纸上书写起来,将计划简单完善过后,又另外拿出一张信纸,书写起来。
这是要找人送给皇上的,他的计划虽然可行性很高,可凭借自己一己之力,怕是很难完成,需要找皇上借力一二。
信件很快写完,他也没有找信使,而是来到了窗边,打了一声唿哨。
声音在空中回荡,许久未能停歇。
过了几个呼吸,就见地面上悄然多了一团阴影,几乎是眨眼间,一头硕大的鹰隼,立于苏木的窗边。
那鹰隼神俊极了,也尤为高大。
呆萌的脑袋,几乎顶在了上窗框上。
正是已经在锦衣卫,被人津津乐道的鸟千户。
“这封信,帮我送到皇宫,动作要快,但不要太过引人注目。”
苏木将信塞入信封之中,又将信封放到了鸟千户身上佩戴的储物法器内,又叮嘱了几句。
并非是担心这封信被截胡,亦或是引起别人的怀疑。
这蠢笨的鸟,虽然一如既往的爱酒,也一如既往的呆萌,但实力却是与日俱增,或许真是鸟兽更加的心思单纯,得炁之后,反倒是比人修炼的进境要快。
如今的鸟千户,已然具备了超越宗师中期的战力,寻常,例如左冷禅这个水准的高手,未必能够在它的爪下,走二十个回合。
鸟千户本来听到苏木叫自己前来,不是投喂,而是委派任务,还有些兴致缺缺,那一张生动形象的鸟脸上,就差写上‘委屈’二字。
但很快,当苏木又从噬囊中取出一大坛子酒的时候,鸟千户一双鸟眼都亮了。
翅膀以一种极其不合常理的姿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像是在说‘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而后,又似是叹气般摇了摇头,仿佛在说:“你这就见外了不是,咱们俩谁跟谁啊。”
不过它收受报酬的动作,却是没有慢上一点半点。
将酒也收到储物法器之中,鸟千户振翅一挥,没有发出半点动静,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苏木眼前。
......
......
与此同时,皇宫,零零发从医馆离开后,便回了御书房汇报工作。
“好,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那就让苏少侠自己先尝试一番吧。”皇上听完了零零发的汇报,也是叹了口气,显然并没有对苏木抱有太大的希望。
倒不是对苏木的能力不信任。
实在是他所图太大。
敏敏特穆尔再怎么说,也是蒙元的郡主,想要对方不嫁人,又不让汝阳王陷入进退两难之地,还不能挑起两国战火,何其困难?
便是他,如今也只有暗杀方夜羽这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臣离开的时候,苏兄弟似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想来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也说不定。”零零发开口,一下子就勾起了皇上的好奇心。
“如此,朕倒是想看看苏少侠的计划如何。”
“嘎——”
皇上的话音刚落,就听御书房外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
这声音让他无比耳熟,只是稍一思索,便猜到了来‘鸟’的身份。
当即他朝着零零发摆了摆手。
后者会意,直接将御书房的窗户打开。
落日余晖洒落进来的同时,一只神俊无比的大鸟,已然站在了窗框上,用侧脸对着二人。
至于门外值守的保龙一族,见到这只大鸟,也是见怪不怪了。
鸟千户的大名,早不局限于锦衣卫。
要说皇宫之中,当属云罗郡主最先知晓,之后又由她将消息传到了皇上耳中。
皇上在听闻有如此神鸟之后,也是去过锦衣卫。
最终成功以宫廷玉液酒,贿赂到了这位鸟千户,多日来相处之下,虽然依旧是‘酒肉朋友’,可也没了最开始的生疏。
不过这只大鸟今日竟然主动前来,着实让皇上有些意外。
要知道,以往都是他用美酒勾引对方,对方才会勉勉强强进宫陪自己玩闹一番。
可很快,皇上也想到了对方的来意,眸光一亮,询问道:“是苏少侠让你来的?”
鸟千户‘嘎’了一声,抬起了一只几乎比人手还要大的鸟爪,露出了脚踝上的似玉质的储物法器,轻轻抖了两下。
而后,就见一封信从里面飘了出来。
被零零发探手接过。
见上面写着皇上亲启,又直接转交给了皇上。
“嘎嘎——”
鸟千户见信送到了,又往皇上的桌子上瞥了一眼,没有见到酒壶,便不再留恋,叫了两声算是告别,便扑扇着翅膀离开了。
皇上见状,也不免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鸟都跟谁学的。”
零零发:“随主人吧......不对,苏兄弟的性格貌似没这么恶劣吧?”
他这话总归还是藏在了心里,没有说出口。
与此同时,皇上也打开了信封。
铺展开信纸后,他先是被上面的字迹吸引了目光,该说不说,这一手字还真是赏心悦目,即便是他不懂此道,也能看出其中的神韵。
等欣赏完了字,他才是认真看起了上面的内容。
只一眼,皇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古怪。
计划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是不是有点不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