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御炎不想出去,生孩子是鬼门关,他半刻都不想错眼,万一有需要他的地方,也能及时帮上忙。
所以任凭接生婆怎么推,他还是站在原地。
接生婆都愣住了,王爷怎么这么结实,站在这里跟座大山似的,难以撼动,平时她推别人产妇的丈夫,一推,他们就半推半就的出去了。
要知道,自古以前,便有产房血腥,男人见了意味着血光之灾这样的说法,而男人作为顶天立地的一家之主,是不能见生产之血的,唯恐污秽之气沾染上身。
当然,也有真心疼爱妻子,想陪伴在其身边的,不过被接生婆推几下也就推动了,身子骨哪里像王爷这般,比磐石还定得住!
慕容九这会儿的阵痛已经非常强烈了,脸色煞白,疼得快说不出话来。
君御炎满眼心疼,大步朝她走来,抓紧她的手道:“阿九,你别咬着唇,你疼就咬我的手。”
慕容九虚弱摇头:“王爷,你出去吧,我没事的。”
她不信见了血腥就影响运道的迷信,但产妇生产时,有时候还会失禁,她不想让君御炎看到这样的一面,只留下美好的一面就够了。
君御炎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温声对她说道:“阿九,我就这样陪着你,不往下看,有棉被挡着,我什么都看不见。”
回答他的,是慕容九痛苦的叫声。
太痛了。
真的太痛了。
这一刻她回忆起了上一世生产时的痛苦与绝望。
君御炎紧紧抓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掰开她紧咬的嘴唇,把虎口放在她嘴里。
慕容九死死的咬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使出力气。
“出来了!头出来了!王妃,再继续使力!”
“王妃,您做得很好!孩子出来得很快,一切都会很顺利!”
接生婆还有两个丫鬟,都轮流为她打气鼓劲。
慕容九深吸几口气,狠狠一使力,接着,便听见了孩子嘹亮的哭声。
“是个小世子呢!”
“恭喜王爷王妃!老大是个哥哥!”
她心中大喜,太好了,生下来了,速度比她想象中快太多了,真的很顺利。
她朝君御炎看去,君御炎却只是心疼的看着她。
“阿九……”
这时一个接生婆急声说道:“王妃不能泄气,还有个孩子没有生下来呢!您继续使劲啊!”
“对!一鼓作气!”
慕容九蓄力了一下,接着使劲。
但无论她怎么用力,孩子都见不到头,而且那种剧痛又回来了。
她恍惚间听到接生婆小声道:“第二个胎位不正,不行,羊水流得太快了,得赶快生下来啊。”
“翟神医不是在外面,听说他会正胎位!”
但接生婆有些迟疑,翟神医虽是王妃的师父,而且年纪也大了,但毕竟是男人,王爷会不会不同意?
正这样想着,王爷却是想也不想的吩咐丫鬟,立马去请翟神医进来。
“阿九,你别怕,翟叔马上来了,第二个孩子也会马上生下来。”
慕容九都没有想到妹妹的胎位会不正,生之前师父给她看了很多次,胎位都是正的。
会不会是生哥哥生得太快,羊水流失得太快,妹妹在胎膜里挣扎,导致胎位不正了?
按理说,这样的情况极少会发生。
别怕,她告诉自己,上辈子那样凶险的情况下,不也将两个孩子平安生下来了吗?
“丫头,别怕,师父来了。”
师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慕容九虚弱间朝他露出了一个笑,“麻烦师父了。”
身下一痛,不知流出了什么。
“血!好多血!”
慕容九看到君御炎和师父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她心中也生出不安。
“没事丫头,师父帮你正胎位,你忍着点,我们先把孩子生下来。”
她隐约觉得师父的声音好像在颤抖。
她微笑着点头:“我不怕的,师父。”
“阿九,你咬着我。”
君御炎换了另一只手,让她咬着。
慕容九不客气的咬了上去。
翟神医立刻便给她扭转胎位,半刻不敢耽搁,四个接生婆白着脸,其中一个处理好脐带,将孩子擦干净穿好衣裳,便立刻交到了一旁的奶娘手里,然后回来帮着其他三个接生婆换水换布。
一盆盆血腥味浓重的血水被端了出去。
傅将军看到这一幕,身形一晃。
“怎么回事?我方才听到孩子哭了,怎么、怎么突然叫翟神医进去了?”
“是啊,小九她到底怎么样了?”
傅恒傅晟傅翰兄弟三人亦是脸色沉重,恨不得穿门而入,看看小九到底是什么情况。
接生婆小声道:“王妃第二个胎位不正,且突然出血严重,您几位别着急,王妃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说完就立马进了屋。
傅将军却是一个踉跄,若不是三个儿子扶着,几乎就要摔倒在地。
“父亲,小九很快就能将小外甥女生下来,您别担心,翟神医进去了,不会有问题的。”
“小九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与其说是安慰父亲,倒不如说是在安慰他们自己。
他们此刻心中的紧张慌乱,丝毫不比父亲少。
一旁的小文已经流下了眼泪,凯旋也在门外急得团团转,刚才若不是接生婆关门快,它就跟着钻进去了。
胎位归正的痛苦是难以言喻的,加上阵痛宫缩,所有的痛苦叠加在一起,慕容九已经渐渐失力。
“快了,快正了,丫头坚持住!”
慕容九全身都已经被大汗浸湿,君御炎替她擦汗的速度赶不上她出汗的速度,等她连咬他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君御炎丢了巾帕,轻拍她的脸颊。
“坚持住,阿九,坚持住!”
他声音变得沙哑,带着颤音。
在极致的痛苦之后,突然间慕容九就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身体里不知涌出来的是羊水还是血,耳朵里一阵轰鸣,仿佛什么都听不清,她只知道她的生机好像在一点点褪去,视野模糊,眼前是君御炎的脸,他在急声说着什么,眼底是惊慌和恐惧。
听不清,她想摇头都摇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