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蒙蒙桥旁的景色,艳色渐浓。
桥上隐隐约约有几道前去投胎的影子,鬼差们忙完了手头的差事,自然也是聊上了几句:
“孟婆婆回来后,倒是轻松了不少。”
“虽然她老人家凶悍,但却能震的住这一方鬼灵。”
“不过,你们听说了吗?”
“妖界叛乱已经平息,如今是九尾狐一族如今掌控王权。”
这妖界、魔界本就是六界中纷争不断的两处地方,又因得两族之人骁勇善战,所以千百年来倒是战事永无停息。
其中一名鬼差好奇开了口:
“可是之前的王族不是重明一族吗?”
“九尾狐一族可从来不喜过问妖界之事,如今干嘛又推翻重明一族的统治?”
神魔大战后,妖族也被卷入了那场似乎永无宁日的浩劫,大战结束后,妖界仅存三大势力:
九尾狐一族、孔宣一族、重明鸟一族。
听闻当年重明鸟一族和孔宣一族因妖王之位争得你死我活,眼瞧着即将掀起妖族大战,最后却是九尾狐的族长插手。
让妖王的位子,落在了重明鸟一族。
如今,九尾狐再次掌控王权,倒是显得着实奇怪了。
一位有些阅历的老鬼差站了出来: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
“如今九尾狐一族的族长,你们可知是谁?”
“不知。”众鬼差纷纷好奇。
“冥界和妖界并无联络,哪知如今的九尾狐一族族长是谁啊?”另一名略显青涩的鬼差问道。
在众小鬼差们的声音中,老鬼差终于仰头说道:
“那可是仙尊座下的徒弟。”
他此言一出,其余人神态恍然大悟。
毕竟这六界之中,能够被称上一声仙尊的,自然只有那一人。
老鬼差接着说道:
“那九尾狐一族的祁连之,便是旧时仙尊的徒弟。”
刚才那个青涩的鬼差瞅着时机,又张口问道:
“可仙尊如今不是去游历六界了吗?”
“你们年纪小,不知道啊。”老鬼差已经活了几百年,而之前仙界的事情他也恰巧听说了一点。
“那是几百年前的一桩往事。”
“如今仙界各宗门一蹶不振,便是因为那时出现了一只可祸乱六界的魔物。”
“仙界为了保卫六界,各宗门联手将那只魔物打退,但那魔物天地而生,邪性滔天,还是在重重关卡中逃离了出来。”
“经此一事,各宗门元气大伤。”
“而仙尊为了六界,百年来游寻六界,也只为了诛杀那一只魔物。”
老鬼差说到这里,也感叹道:
“这仙界之人,真是大义。”
众鬼差也一时之间差点,唏嘘不已。
而在此时,倒是一道突兀的嘲笑声传来:
“既然魔物既然天地而生,就该立足于天地之间。”
“若有大义,岂会诛杀?”
“那毕竟是魔物...”
那老鬼差正想反驳,转身就看到了来人身着的那一袭雾色鬼袍,立刻收了话:
“孟大人...”
“孟婆婆...”
........
几名鬼差看到婴宁后就吓得不轻,许是害怕下一瞬间一条蛇鞭甩来,立刻匍匐在地小心翼翼的闭了口。
此处,离奈何桥有些许距离,而两旁耸立的焚天柱,仿佛遥不见顶。
焚天柱后,雪影隐藏。
白谢立于柱后,并未现身,倒是饶有趣味的停下脚步。
他听到一道轻飘飘的声音:
“仙界,当真虚伪。”
白谢听毕,瞬间青浮色眼眸流转,而笑意褪去。
鬼差们颤颤巍巍的离开了此处,也不知道是如何惹了这位孟婆大人,只好心中提醒自己日后谨言慎行。
不再在孟婆面前提仙界之事。
此处恢复了寂静,隐在焚天柱后的白谢竟直接显了身。
他与婴宁本没有太大的交集,也不知道是不是稷谅的话让他有些在意,白谢贴近笑道:
“孟婆婆今日,火气不小。”
他一袭雪发,绛唇扬起。
“倘若这些小鬼差惹了婆婆,本使就让他们下去走上一遭。”
“白大人真是一如既往的热心肠。”
白谢仿佛没有听出来婴宁话中的讽刺意味,他摇了摇手中的白尾扇,略有些锐利的指尖泛着寒光。
他手中的白尾扇,颇为奇妙。
轻摇一下,便有扑面的水雾袭来。
白谢将白尾扇举起,挡住半脸,又躬身贴近婴宁,他故作担忧的开口:
“孟婆婆在冥界议论仙界宗门,自然无碍。”
“只是莫要在他处这般开口。”
婴宁拂了拂鬼袍的长袖:
“老朽自担任孟婆一职,并未离开过冥界。”
“白大人多心了。”
“非也非也。”白谢摇了摇扇子,几滴水雾最终落在了他凌厉的眉眼上。
他直起身:
“婆婆可曾听过凰棂?”
“不曾。”
“六界混沌之时,元凤诞生。那元凤诞生便口含业火,驱散了六界瘴气,但却一不小心烧了混沌天穹。”
白谢的声音娓娓动听,听他讲来,仿佛上古画卷就此展开,一笔一画勾勒了六界混沌之时景象。
“业火?这便是凤凰一族焚天业火的由来吧。”婴宁说道。
“是。”白谢接着讲道。
“那只元凤历经六界,最终也陨落于神界的文毓树上。”
“而凰棂,便是神界文毓树的一处枝干。”
白谢说到这里,视线停在了婴宁的身上:
“殿主传令,人界历经百年动荡,凡人死魂已在冥界边缘处形成一方小天地,日后恐生祸灾。”
“而如今凰棂一事,是从妖界传来的。”
“倘若能够拿到凰棂,便能轻而易举的驱散死魂。”
婴宁微微仰起头,白谢此时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彼岸花香气,他听到她开口:
“白大人。”
“凰棂一事,可不属奈何桥事宜。”
白谢煽动尾扇,挥散缠人的香气:
“殿主有令,凰棂一事紧要”
白谢的眼神意味颇深。
“妖界一行。”
“便是你我。”
*
*
*
妖界主宫。
重明鸟一族颇喜穹池水,池水清溱。
而穹池之旁,珞树之下。
一只骨节分明的长手捏了个诀,几片珞叶便围成了伞状,便为躺椅上的人遮住了恼人的烈阳。
珞叶之下,隐隐才露出了一幅琼花玉面,他一袭绛袍在躺椅上半眯,三千青丝依旧随意披散着。
九尾狐面如墨画,情色隐于眼眸。
祁连之本觉得,此日也不过是百年来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须臾之间。
妖界的结界微微颤抖了起来。
而满地珞叶飞散,再寻,寻不得绛袍之人。
*
妖界结界处。
一白一灰,两道身影前后而行。
“孟婆婆,您老人家身体没累住吧?”白谢在前,摇着扇子。
“这妖界,怎得这般热。”
白谢此时哪里有半分鬼使的模样,反而像一个凡界之人,念叨叨着妖界的烈阳。
“白大人又不是小游魂,何必怕此烈阳。”
白谢开口:
“婆婆,如今本使才恍惚发觉,许是咱们在冥界待得久了,这一出来,反而像两只在阴沟里的老鼠见了光。”
他故作一本正经的打趣道:
“不会有吃老鼠的妖怪吧?”
白谢话刚落,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便在婴宁的耳旁响起:
“吃老鼠的妖怪是没有。”
“抓老鼠的。”
“倒是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