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与卿的举动怪异,倒是一旁的袁青惊呼出声:
“这不是...小零他....?!”
哥这个词被他吓得咽了下去,唐泓示意他不要在舞台上说出什么话来,唐泓看了看裴与卿和婴宁之间的距离。
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梁主持人便立刻打破此时古怪的气氛:“听说裴先生也曾经现场观看本届Fairy-one,那请问您有没有喜欢的战队?”
裴与卿没有思索:
“喜欢的战队倒是没有。”
“喜欢的人,有。”
他此言一出,倒是引来了许多观众的起哄声:
“是谁啊!!”
“这个裴先生真的好帅,翩翩贵公子的感觉。”
“裴氏集团感觉很耳熟啊。”
“是谁啊,快说快说。”
.......
裴与卿倒是不说话了。
梁主持人悄悄观察着他的脸色,感觉他应该不想当众说出口。
“看来裴先生也有喜欢支持的选手哈哈。”梁主持人自小在苏城长大,自然知道裴与卿的身份,哪里敢跟观众们一起闹。
这小裴总,可不是个善茬。
他只能接着说道:“本届mVp选手会成为——FairyLand游戏官方宣传大使,并且将会额外获取裴氏集团的多重广告合约。”
“悄悄告诉大家。”
“最近市场上热销的tAmE虚拟机,便是裴氏集团的产品。”
“在未来一年,裴氏集团将会推出和未来科技公司共同合作研究的——全套系列tAmE产品!”
梁主持人将信封递过去:
“那就让裴先生帮我们宣布一下本届的mVp选手。”
......
裴与卿顺手拆开信封,执起话筒:
“本届Fairy-one赛事,获得mVp奖项的选手是...”
观众席的声音逐渐小了,许多人都屏住呼吸,期待着可以听到自己喜爱选手的名字。
他念出了三个字:
“尤婴宁。”
一瞬间....
压抑在婴宁粉丝心上的重石,终于被彻底击碎。
这些日子以来,那些看似永无停止的批判嘲弄、辱骂攻击,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她们在观众席、在网络上表达着她们的狂欢。
证实了谣言,虽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毁掉一个女生,但是法律和权益将永远给她们扞卫自己的勇气。
证实了她们最喜欢的女性职业选手,拿下了全场唯一的mVp。
她们说:
你看,我们女孩子也能够站在耀眼的位置。
她们说:
生为女性,我们无需对自己容貌身材感觉羞耻。
该觉得羞耻的人,是那些对它们有低劣想法的人。
她们说:
无论我们的教育水平、生活环境能够被挤压到何种地步,身为这个世界接近半数的性别,我们有追逐一切的权利。
职业选手...
自由小说家...
医生...
建筑工人等等等。
性别,从来不该是束缚她们的条条框框。
......
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之上,婴宁走到了主持人的身旁,梁主持人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感谢致辞,便立刻给了她话筒。
婴宁顿了顿声:
“谢谢大家认可我的能力。”
“但是很遗憾的告诉大家一件事情。”
“从今天起,因为个人原因,我将不再担任职业选手。”执起话筒的少女,眼神一如既往的坚定。
“这是我的最后一场比赛。”
观众席,顿时寂静无声。
梁主持人也差点没反应过来:
“这...尤婴宁选手,能说一下原因吗?”
“FairyLand是我很喜欢的游戏,参加比赛完全是兴趣使然,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经历了一些从未想象过的事情。”
她的声音在这里停下。
“取证的困恼、身旁的妥协、令我失望的威胁、还有让人无法置信的指责,让我挣扎了许久。”
“甚至差一点,我也有过逃避的想法。”
“而能够勇敢面对,是因为粉丝们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
婴宁深深的鞠躬,耳旁的声音不再是狂欢和赞誉,观众席依稀之间有了一些抽泣声,她许久后才起身:
“抱歉。”
“我准备告一段落了。”
*
临近赛事结束的变故,让会展中心门外聚集相当数量的粉丝和记者,许多人都在议论纷纷:
为何尤婴宁会选择从此退出联盟比赛?
明明有着大好前程的她,却走向了一条所有人都不理解的道路。
由于会展中心的门口围了大量人群,主办方为了安全起见,所有选手都是统一乘坐俱乐部大巴离开会场。
弥灵俱乐部大巴上,死寂一般的气氛。
“尤尤,你为什么...”袁青一上车就将奖杯放在了身侧,心思却依旧停在婴宁说不再担任职业选手的事情上。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多么的热爱电竞。
“最近事情太忙了,我需要好好休息一阵。”
“抱歉,袁青。”坐在窗户旁的婴宁,无意间闯进的路灯照在了她的侧脸之上,而此时袁青才注意到她似乎瘦了不少。
毕竟,那种事情不是几句话就能熬过去了。
如果是他,他可能也做不到尤尤那般。
袁青叹了气,也不再说话。
而坐在最后排的原野,将自己埋没在了一片黑暗之中,让人有些琢磨不透他的心情。
正当此时,大巴车竟然紧急的拐了一个弯,被司机立刻踩下刹车直接停下?!
“哎呦。”
“这大晚上,怎么开车的!”司机大叔因为差一点出事故而气愤了起来。
别停俱乐部大巴,正是一辆漆黑的跑车。
裴与卿从主驾驶走了下来,视线透过车窗看向了车内的婴宁。
“小零,那不是你哥吗?”袁青问道。
“来找你的?”
裴凌并没有说话,而一侧的唐泓看了看婴宁。
司机正想让裴与卿这个疯子让路,但是却听到他骤然开口:
“尤婴宁。”
“我有话跟你说。”
裴与卿眼底幽深,似乎隐忍着几丝不知名的情绪。
他恍惚觉得心口处有些酸涩。
怎么?
只不过和裴氏集团有广告合约,便让她这么急不可耐的和自己断绝一切牵扯吗?
....
裴与卿看到婴宁下车后,就不自觉的准备伸手拽住婴宁。
“裴总,有什么事情?”
她对他冷漠。
裴与卿一愣,却依旧端起往日的笑脸,但是疲惫的神色暴露了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有啊,我有很多事情。”
他站在她面前,一如初见的傲然。
“为什么?”裴与卿问道。
他想问为什么那么想逃离自己。
更想问,她为什么在生气。
“为什么?”婴宁宛然一笑。
“当时的网络爆料,人人都在逼迫威胁我站出来道歉,逼着我去承担所有的一切错误,试图让我一辈子深陷辱骂的泥潭之中。”
“正如你所说,其实许多人都不在意我是否对或错。”
一如现在,网络上甚至还有一些人认为婴宁的澄清,不过是遮住肮脏之事的虚拟烟雾。
“但是...”
站在路边的少女,眼神坚韧:
“我自己在意。”
“而你,又跟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呢?”
裴与卿与那些逼迫着、威胁着、让她不得不向暴力屈服的人,明明本质就是一样的。
裴与卿听到她的话后,心头一颤,忽然觉得有些事情似乎不是可以按照他的想法能够解决的。
他拽住婴宁的手臂,却直接被另一个人拦下了。
“裴先生,请不要对我的队员动手动脚。”原野情形不对,立刻下车护下了婴宁。
即便他不清楚两人之间是如何认识的,但是还是依稀感觉到了两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息。
裴与卿看着原野,视线冷了下来。
“你的队员?”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已经退出俱乐部了。”
“怎么?”
“俱乐部老板就不能找前队员说说话吗?”裴与卿的语气并不友好。
这个叫原野的人,已经是第二次掺合进自己和她之间的事情了。
原野没有说话,倒是依旧把婴宁护在身后。
裴与卿再生气,自然也看出来面前之人的神情,他对婴宁的视线中夹杂着愧疚,和并未掩饰的爱意...
原来如此...
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喜欢她。
膨胀的贪欲,一瞬间充斥了裴与卿的脑海。
真是讽刺...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她不在自己身旁,他从未睡过一个好觉,甚至安眠药的剂量也早就达到了极限。
他的精神早就脆弱不堪了。
而她为什么...
就从不愿关心他呢?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恐惧、不确定性、危险感而那么想要将一个人绑在身旁,仿佛害怕失去的胆小鬼,手段相当不齿。
果然,还是让她想要逃离了。
裴与卿的视线从原野的脸上掠到了他身后的少女容貌上,话语低沉:
“尤婴宁。”
“到我这边来。“
这是他最后的救助。
但他看到了婴宁的眼神,那是一种从未将他放在视线之中的漠然与清冷,而她只是轻轻一瞥,就让他的精神彻底溃散。
贪欲吞噬了他,而那种处于清醒和梦境的感觉再一次将他拉进了深渊中。
以至于...
让他忘记了他之后做了什么。
*
城郊,复式小别墅。
许久尚未打理的藤蔓让整座建筑有些萧条感,记忆灰尘早已坠落于庄园的窗户旁,它们安静的看着曾经主人家的长子。
它们窃窃私语着,像是许久未见。
摇曳的门牌上,依稀可以辨认出裴宅的字样。
一阵紧凑的脚步声最终停在了二楼,而男人轻轻拧动了门把手。
“宁宁。”
裴与卿的眼神不再是往日的样子,反而有深不见底的暗流涌动。
“你今天喝了一杯水,看了三本书,走了156步。”
“比昨天多吃一片面包。”
他笑道,又说出了令人绝望的话:
“你又试图从窗户逃出去,失败。”
“去楼梯下的储物间找工具,失败。”
“从后门跑到花园里,却迷路了。”
裴与卿坐在床沿,安静了一会儿,他又自言自语道:
“我都已经告诉你了,这个房子所有的地方都有监控,因为在很多年前,这里就是我的家。”
“大家总是把我关在这里,生怕我出去惹什么乱子。”
“不过我知道,他们不过是想要裴家的家产,作为继承人的我,已经碍了他们的眼。”
裴与卿伸出手,看着床上熟睡的人,轻柔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就像小时候母亲对自己那样,瞬间又想起了在监控中,她似乎在花园里被什么东西给割伤了手。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止血贴,虽然她掌心的细小伤口已经愈合,但是裴与卿依旧还是小心翼翼的贴了上去。
“以后要小心些。”
“流血,很疼的。”
“我被关在这里的时候,也跟宁宁一样,总是不小心弄伤自己。”
“还好裴凌那时候还小,他们觉得没有威胁,并没有对他下手,不然...”
“日子也太难熬了一些。”
裴与卿躺下身,与婴宁共枕一处,他没有什么逾越的动作。
“那时的我太小,什么都做不了,以往有母亲父亲的保护,我总是愿意躲在他们的身后。”
“我很怕一个人。”
“很怕。”
不知道是不是这座建筑,让旧时的回忆翻腾倒海而来,裴与卿有些喘不过气,而那些幻觉趁机将他拉了下来。
他的耳边似乎有人在急促说:
“小卿,你还小,快把你父亲母亲保险柜的密码告诉我们...”
“哎呦。”
“你是不是疯了,敢咬你小叔?!”
“疯子疯子!”
“裴家生了一个疯子!”
......
“来人,快把他扯开。”
“小卿你现在生病了,只能好好待在家里,叔叔以后会来看你的。”
.....
“小卿,你难道不想见弟弟了吗?”
“乖乖待在这里,再想逃的话,就见不到弟弟了哦。”
.....
那些人背着自己的时候,偷偷议论着:
“从小那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哥哥嫂嫂一去世,他就好像精神失常了一般,不会是这里...”有人指了指脑袋。
“真有精神病了?”
“哼,疯子更好。裴氏的股份就全部落在我们手上了。”
有人心惊胆战:
“是不是对那孩子太狠了,我看真有点不对劲了,要不要给他找个医生?”
“你可多管闲事。”
.....
他被困在死气沉沉的建筑中,而这所房子里的旧物件触碰到的曾经美好记忆,似乎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着那时裴与卿的心境。
深陷绝望和孤单的他,希望....
能够逃避,能够陪伴。
他躺在地板上,成宿的望着璀璨夺目的水晶灯,最终逃避着现实的一切,更不敢面对梦境。
每一次闭上眼睛,就可以看到在车祸中丧失的母亲和父亲。
他们说:
“让自己好好活下去。”
所以他才没有在这座房子中选择死去,可现实却太过残酷,他被关在本应该是最美好的地方,一次又一次捂着脑袋在地上发病,头痛到几次都直接晕了过去。
曾经的天之骄子,在利益和阴谋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
......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从这座房子里逃了出去。
裴与卿不再顾及亲情和裴家所有人的脸面,执掌裴氏后,便立刻在几个月内就清理了所有与那起车祸有关的人。
但是,那些痛楚的回忆,却没能再次摆脱。
*
原野再一次从警局出来后,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便急匆匆的赶到了附近的医院,他冲到病房楼了,根本没有来得及带上口罩和帽子。
却在医院里,引来一些FairyLand玩家和粉丝的注意:
“那是不是弥灵的原野?!”
“快去合照啊啊!”
“我超级喜欢他们战队的。”
“我喜欢尤尤!”
.......
原野跟医生沟通了一下,原来是外婆不小心上楼梯的扭住了脚腕,被邻居送来了医院,好在伤势很轻。
但是医生还是提醒了原野,外婆的年纪大了,让她一个人独自生活是非常危险的。
原野在医院照顾了外婆半天,待到傍晚老人睡下了,他以防引起别人注意,才悄悄的从楼梯间下来。
在5楼的时候,原野见到了一个熟人。
穿着病号服的苍白男子,零碎的头发下是一张旖丽的脸,他随意擦了擦手中的眼镜又立刻带上,全神贯注的研究几张纸条上的内容。
段甚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楼梯之上的原野,而是在感受到探究的视线后,他才缓缓的抬起头。
他也认出了原野。
但段甚不想理会原野,依旧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最近一段日子以来,原野因为找婴宁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往警局跑,但是一直都是了无音信。
疲惫和担忧,让原野看到如此淡定模样的段甚,自然无法再保持平静。
“你是怎么有心情还在医院画画的?”原野往下走了几节台阶,他的语气有着再也不想忍耐的焦灼。
“泼脏水的人。”
他用这样的话形容段甚,对方只是笔尖一动,却也不恼。
段甚依旧在笔记本上画着什么东西,他的举动彻底惹怒了原野,原野三步作两步的来到了段甚的身旁。
直接将笔记本夺了过来,中间夹杂的几张纸张无情的落在了地面上,段甚立刻捡了起来,仿佛那时多么重要的东西。
他看向原野的神色不善,冰冷的说了一句:
“还给我。”
找不到婴宁踪迹的原野,冷冷一笑,说了句残忍的话:
“还给你?”
“那你能把她还给我吗?”
如果没有夏月月和段甚的事情,她仍然会是弥灵俱乐部的一员,他们还会有无数次的比赛可以一起并肩作战。
但是,却偏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段甚并没有明白原野的意思,他只手去够那个本子,却听到身前的男人犹如冰窟的话:
“你这样的人,果然不配和她在一起。”
段甚挥拳而出,而原野也不甘示弱,两人很快就打作一团:
“原野,你跟我又有什么区别?”
“作为队长,逼迫她退赛,不也是让她做实了这件事?”
“原野,不要在我面前自以为是。”
一记拳头袭来,砸向了段甚的右脸,原野的话也伴随着气愤一起出现:
“是!”
“我是不配!”
“从头到尾,我从未没觉得自己配得上她!”
他以为他们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就可以大胆吐露出自己的爱意。
不过是妄念罢了。
.......
“那我也比现在的你强,你在这里乱写乱画,难道就可以让警察把她找回来吗?!”
“段甚,我看不起你。”
段甚的动作骤停,眉眼寒意:“你说什么?”
“她在哪?”
“别说你不知道,她身旁的所有人都在找她。”原野嘶吼着,他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惊慌在这一瞬间全部宣泄而出。
“原野,你给我说清楚,宁宁到底怎么了?!”段甚的眼神冷冽。
“她在一个星期前。”
原野的声音哽咽:
“不见了...”
监控录像显示她回到了新租的房子里,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原野怀疑婴宁的失踪和裴与卿有关,但是警察的调查结果说是裴与卿在那几天都在外地开会,并没有作案时间。
所有的线索都彻底断了。
*
机场广播:
“前往芝加哥的旅客请注意,您所乘坐0067次航班已经开始检票了....”
裴凌带着帽子和口罩拉着行李箱,在登机前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哥。”
“嗯,准备登机了。”
电话另一头的裴与卿:“到了芝加哥后,会有人接你,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裴凌一直以来就很抵触出国看心理医生,但是最近几天他却主动告诉裴与卿,他希望早点治愈自己的心理疾病。
“哥。”
“要不要你也一起来?”裴凌小心翼翼的说道。
裴与卿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平静的安排着他的行程:
“李助会在芝加哥陪你一个月,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让他帮你安排。”
“哥!”
裴凌似乎有些犹豫,但是还是问出了口:
“你告诉我,尤尤是不是......”
“我知道你喜欢她,但是最起码最起码,喜欢一个人的底线和原则,是不会伤害她!”
裴凌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婴宁的失踪和自己哥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果你知道她在哪里的话...”
“放过她吧。”
.....
电话另一头的少年痛苦不堪,不知道让裴与卿想到了什么回忆,竟然面露挣扎之色的直接挂断了电话。
裴与卿站在窗户旁,望着花园里的身影,才起身下楼。
“怎么了?”
“红茶不合你的胃口?”裴与卿看杯盏中的红茶并没有少,一旁的糕点也没有动。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明天...”
哗啦。
对方在生气。
湛蓝色的瓷盏被摔落在地面上,而懒洋洋躺在椅子上的裙摆似乎被惊了几滴茶渍,裙摆的主人丝毫不在意。
少女脸色苍白,而纤细的手腕似乎浮现几分病气:
“裴与卿,你这是在犯罪。”
裴与卿并未理会而是蹲下身,拿纸巾仔细擦拭了她的裙摆,他仰首而言:
“那我让人过几天再送一批衣服过来。”
“这样的话,你可以开心一些吗?”
婴宁感知着,这具身体的生命力在逐渐的流失,她故意起身躲开了裴与卿的触碰,走近了一丛摇曳生姿的虞美人。
“我想要离开这里。”
“被囚禁的人,怎么可能会开心呢?”她的声音虚弱。
这句话似乎刺痛到了裴与卿,他想到曾经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忽然额侧又痛的要死,好不容易他才疼痛中缓过神来。
他试图想要一丝温暖。
裴与卿小心翼翼的揽住她的腰身,是一种渴望保护、依赖的姿势。
“我...”
“只是不想失去你。”
一滴炙热的液体似乎落在了他的掌背,灼痛了手背,而对方偏偏又似无力的撞进了虞美人花丛中。
裴与卿怕她受伤,被她直接拉入了旖丽的幻境。
“宁宁...?!”
可惜幻境从不美好,让裴与卿在看到对方的模样后,瞬间变成了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注意到了大片的血液,从她的瘦弱的脸庞滑落,又一滴一滴为她身旁周围的虞美人染上了血腥味道。
恐惧...
惊吓...
失去的感觉再一次的包裹住了裴与卿,而他在花丛中紧紧抱住了她的身影,精神恐慌着想要捂住她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
“尤婴宁...!!”
他向上天祈求...
他...
不愿失去了。
*
私人医院,VIp病房。
最里侧的走廊被提前关闭的了监控,医院上层领导已经下了指令,只有指定的几个医护人员才能进入那个病房。
而病房中,此时的气氛低压。
“裴先生,这位小姐的症状......很奇怪。”中年医生看着刚出来的检查报告,有些犹豫的开口:
“她的器官在衰竭、甚至一些细胞、血小板都在不停的减少,我们已经采取了治疗,但是目前只能让病情暂缓恶化。”
“她到底怎么了?”
裴与卿站在病床前,看着仍然在昏迷中的婴宁。
医生解释了事实:
“这位小姐的身体,只能说在快速衰退。”
“这种病情我们医院也没有见过,还需要会诊讨论再沟通一下。”
“但是我觉得我需要提醒一下您,在我们给这位小姐做检查的时候,我们发现她精神状况已经非常不稳定。”
“有焦躁、偏执的严重倾向,所以我建议可以再检查一下她的心理状态。”
.....
医生走后没多久,裴与卿就接到了一通海外的电话,他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病房,并没有注意病床上的少女,微微动弹了一下。
*
裴与卿将电话里的事情安排好之后,花费了不少时间,他回病房的时候恰巧在走廊,被一道略快的身影给直接撞到了,那人没有回头,只是扔下一句:
“抱歉,赶时间。”
就急匆匆的走去。
而裴与卿碰见的第二个人是负责婴宁的医生,医生似乎很急躁的在寻找他。
“裴先生,终于找到您了!”
“什么事?”裴与卿问。
医生拿着一张检查单:
“刚才精神科紧急送过了一份血液检查结果,您的家属....她好像已经服药很久了。”
“依照之前给她做检查时候的现象,恐怕她早就有十分严重的躁郁症状。”医生又接着说道:
“她应该是一直有在偷偷服药,而且药量不小,目前看来她的精神还是不够稳定,那么这样接下来的治疗方案就要考虑.....”
“躁郁症...?”
裴与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听进去医生的话,转身就往病房里跑去。
“宁宁!”
裴与卿气喘吁吁的拉开病房的门,却发现床铺上早已没有另一个人的身影。
*
寂静无人的楼梯。
段甚的脚步停在了天台的铁门前,他试图伸出手却无力的又放下。
他找了苏城所有的医院,都没有找到宁宁。
如果按照在量子机那里看到的平行记忆,尤婴宁应该这个时候在医院。所以段甚在这几天找遍了苏城大大小小的医院,直到他想起了上一次火灾被送来的私立医院。
他抱着赌了赌的想法,来到了此处。
段甚闭上眼睛,深呼吸后才轻轻的推开了天台的铁门。
天台上,空无一人。
段甚终于松了一口气。
正当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偏偏听到了一句缥缈虚无的歌声:
“论千万缘分,如似纷纷十月雪。”
“世间总是情痴人,念念不忘诵爱人。”
.....
段甚心头一颤。
他想起来了,曾有一日她因为噩梦惊醒,而拨通了自己电话缠着他,让他给她唱歌,而那时的他。
他随口就唱了一首《诵爱》。
段甚的脚步,随着歌声逐渐靠近了蜷缩在楼顶边缘角落的身影。
“宁宁...?”段甚的声音充满惊恐。
不仅是因为看到了婴宁,而是当他意识到现实与他脑海里的画面完全重合的时候,那一种莫名的恐惧几乎吞噬了他的心灵。
对方听着他的声音后,小心翼翼的抬了头:
“段甚。”
婴宁的神情非常不对,甚至有一种焦躁和不安在里面。
而她的指尖狠狠的抓挠着自己的上臂,惹出来了几道惨烈的血痕,但她依旧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美人面往日里一颦一笑的姿态,此时被苍白无力的神色给替代了,而她那双上扬的狐狸眼也变的灰蒙蒙的。
让人忍不住的心酸。
“宁宁,你过来一些。”
段甚看出来婴宁的心理状态有些不对,所以试图将她从危险的边缘拉回来。
“天台很危险,我们下去好不好。”
“不好。”
“我先带你下去。”
“别碰我,段甚。”
她甩开了自己的手,十分抗拒他的触碰。
随后婴宁微微侧头,仿佛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残忍:
“段甚,你为什么还有勇气出现在我面前呢?”
一句话,让段甚直接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