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茂庭一愣。
反应过来自己竟被女儿嘲笑了，老脸蓦然涌上一抹愠怒。
适可而止。
霍姽双手交叉，抢在唐茂庭前头再开口：“杨家这段时间集团内部动荡不少，刚稳定下来肯定要好好整顿一番，还查不到唐家头上，您老可以暂时放心。”
“你只需要……”纤冷薄凉的红唇稳稳合合，嘴里吐出的字组起来，是唐茂庭这辈子都没想到过的计策。
令后者震惊，也令后者赞叹不绝。
书房只剩霍姽的声音。
“至于杨家……”计策说完，霍姽长睫轻敛，那双幽深眸底蓦然折射出一道狠戾光芒，语气笃定：“用不了多久，他们会再次陷入危机。”
“自顾不暇，哪来的时间管唐家趁乱打了多少劫？”
说这话时，霍姽身上骤然迸发出一道王者气息，如立于雪山之巅的神权，她轻轻垂眸，便可俯瞰脚下众生，霸气威凛，又无人可阻。
等唐茂庭反应过来，眼前早已无那狂妄少女的身影。
盯着空荡荡的对面，唐茂庭回味了良久霍姽方才说的计策，突然脑筋一个急刹车。
反应过来——
霍姽怎么知道不久以后，杨家会再次陷入危机？
·
楼下，霍姽下去的时候，唐宇恒正坐客厅手握平板。
见她下来，即刻抬头望她。
看样子，是特意等她。
霍姽站在阶梯之上，好看的眉眼微微一挑。
旋步而下，打算直接略过，唐宇恒叫住了她。
“你跟爸说了什么？”竟然让他敢对杨家下手……
他蹙着眉，语态质问，带几许疑惑不悦。
而后面没出来的话，霍姽听懂了。
瑰色的红唇轻微一勾，霍姽转身对上唐宇恒那双疑惑万分的琥珀瞳孔，漂亮眸子清浅潋滟，眼底笑意三分不到：“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唐茂庭听了我的话，唐家壮大了一圈。”
黛眉轻扬，霍姽烟嗓勾人带蛊惑，“这不就够了么？”
眼前少女眼带星芒，笑容璀璨，似有征服人的魔力，唐宇恒微怔。
但很快，他便从飘远的思绪中将自己拉回。
面向霍姽，脸色肃穆，“只要你不做伤害唐家的事，唐家永远可以是你的后盾。”
这句话，是提醒，更是警告。
警告她不要自作主张影响唐茂庭在商业上的决断……
霍姽脸上笑意微顿，但转瞬间又更为灿烂。
“好，我听您的。”
张扬的小脸说着无比顺从的话，怎么都让人不信。
盯着霍姽的背影，唐宇恒脸色阴沉。
他总觉得，这个刚回来的妹妹不简单，甚至比他们所有人想象得都要复杂。
甚至，他有种直觉，霍姽于唐家来说，是颗定时炸弹。
而唐茂庭现在的做法，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
与虎谋皮！
当脑海中闪过这四字时，唐宇恒琥珀瞳仁猛然一缩。
霍姽在转身的刹那，两瓣纤薄唇瓣陡然拉平。
笑意瞬失。
瞳孔无温，又透露危险，犹如在无人之际突然亮出爪子的披着羊皮的狼。
……
出了大门，迎面走过一人，抱着一个花瓶。
认出那道背影，霍姽潋滟美眸微眯，轻喊：“裘管家。”
晚风中略显凉薄的嗓音顺着风传去，那人停下来。
裘坤顿住脚步，距离霍姽一米远，转身微微躬身。
“大小姐。”
虽弯着腰，但低沉的嗓音里，却并无几分敬意。
甚至……隐约有几分敌意。
霍姽眉头微蹙，但转瞬便铺直了。
扫过他怀里的花瓶，霍姽淡问：“不知道裘管家抱着这花瓶，是要做什么去？”
裘坤回：“给二小姐剪些花来。”
唐音柔？
当着两人名字绑在一起时，霍姽脑海中不由再次浮现，前世原身看到的新闻中裘坤与唐音柔走在一起的画面。
身着唐装的裘坤，和现在在她面前卑躬低首的裘坤截然不同。
淡冷眸光盯着那花瓶，霍姽神色无波，不语。
而裘坤，在霍姽未发话前，也不说话。
大门前，黄灯下，一老一少，各怀心思，之间仿若有无形气流波动，却又一片空空。
良久，霍姽收回目光，打破沉静。
“既然是给唐音柔的，那裘管家快进去吧，别让她等久了。”
话毕，霍姽抬步，往外而去。
身后，裘坤缓缓抬头，盯着霍姽背影，一双浑浊老眼，似淬了毒般。
*
霍姽跟宋暖打了声招呼，今晚不回学校，住中景濠庭。
公寓里没开灯。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电脑屏散发出一点微弱亮光。
浅浅屏光前，一双纤白玉指在键盘上飞速跳跃。
很快，屏幕被一页绿色代码填满。
瞬间，屏幕只剩中央一道蓝色进度条。
进度条飞快划过，屏幕进入满是黑色的界面。
一顿下滑，鼠标定格在名为【妲己】的名字面前，点开。
Y：【江城唐家管家裘坤，我要他所有的资料。】
稍后，霍姽找上197，指示他过两天再给杨家使点绊子。
交代完，霍姽下线。
合上电脑的那一瞬，公寓彻底陷入无边黑暗。
犹如最后的一点光，也泯灭了。
霍姽坐在冰凉大理石上，背靠皮质沙发。
置身漆黑中央，她清浅无温的瞳眸难免被染上几分灰暗。
偌大空间，空旷冷清，霍姽心底莫名掀起一股凉意。
远眺见落地窗外千米之外的灯火阑珊，却也是心绪沉淡，毫无波澜。
仿佛这世间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她只是孤身一人。
重活一世，也不过是为了心中仇恨。
用钝刀子割肉的法子斩杀敌人，看着手上一点点沾满鲜血，也逐渐走向万劫不复……
空荡寂静下，
心蓦然万千悲凉，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忽而——
“叮咚”一声，扰断了霍姽愈发走向极端的思绪。
沙发上亮起一道光。
霍姽回神，伸手摸了几下，捞过手机。
划开，是个微信消息。
伏渊：【喜欢机车？】
霍姽眸光黯淡，眉心微蹙。
再次一声“叮咚”，对面跳出一张图，是红色机车在高速飞驰的照片。
车上是少女削弱干练的身影，白t黑裤，顶戴头盔，露着隐约有几丝肌肉线条可见的精瘦手臂，发丝在夜风中张扬飞舞。
那人，不正是她么？
从周围昏暗环境判断，应该是她从唐家出来那段时间。
霍姽神情淡漠。
还未等她有何情绪波动，对面再次跳出一条信息，【我没跟踪你，照片是陆少珩拍的。】
急于解释，生怕她误会什么。
像极了小心翼翼的那个男孩。
刹那间，霍姽心中像破开了一个口子，一道道暖流自那划入。
清清浅浅，带着几许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