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宋暖借着和霍姽打水，回教室路上将霍姽拉进一条小径。
寒风簌簌中，宋暖沉默低头。
霍姽心中些微有预料宋暖想讲的话，但依然保持着安静。
半晌，宋暖道：“希希，你这么做是为了我吗？”
同学之间流传的版本很难听，几乎是讲霍姽没有什么有含金量的自我介绍和不能有条理地回答问题，就将怒火对准老师，怎么怎么不尊重老师。
但宋暖知道霍姽不是这样的人。
霍姽很聪明。
她知道怎么和人相处会让人感到舒服，也知道该怎样讲话能将话题一直持续。
这点从先前在五岭村，她和翁如容、霍家的相处方式就可以看出。
霍姽今天这么做，宋暖思来想去，原因只有一个。
——霍姽是为了她。
当时她出来的时候，显露了几分失落神色，被霍姽捕捉到了。
于是她干脆也滑下来，当做是安慰她。
宋暖抿了抿唇，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直直地盯着霍姽那双在寒风中凛冽漆黑的眸子，“希希，是这样吗？”
空气里，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最后，霍姽吸了口气，“一半一半吧。”
她这么做，是有考虑宋暖心情的因素，但也不全然为了她。
宋暖眸光一怔，“那还有一半？”
“我看那个京大教授不爽。”霍姽耿直道。
那个京大张主任对她的敌意，自她刚进去时他尚且还能隐藏，但随着邢明希讲完，轮到她，那份似有若无的敌意就再也掩盖不住。
霍姽也想不通自己在什么时候得罪过那位老人家。
她看人向来准，看一眼对方神色，就知道对方怕是不打算让自己过京大了，于是干脆放纵自我好了。
果然，在之后的交锋中，那位张主任一路对自己明敲暗打，又借邢明希踩低自己。
所以后来她说话也就相当不客气了。
不过这些，霍姽没跟宋暖解释。
她只说：“暂时对京大没兴趣。”
“你敢！”
老气十足中带着十足怒火的声音陡然响起，吓了宋暖一大跳。
连霍姽垂放在身侧的指尖也微微一抖。
不过她不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音响吓到，而是这声耳熟的年迈音线。
霍姽扭头，果然，对上齐老那张满面怒容的老脸。
齐老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罗大成。
当两人一同出现的时候，霍姽脑子出现一瞬间的短路。
但想及联考前罗大成极力邀请她参加冬令营，此刻他又和齐老站在一起，齐老在华国数学协会地位并不低，前前后后这么一思索，路线也就通了。
霍姽看了眼罗大成，知道齐老出现在这，怕是他找来的。
让这个老家伙从京城赶到江城，还恰好背他听到了她那句“大逆不道”的发言，霍姽已经能想象之后是怎样的难缠画面了。
“霍姽，你你你你有本事再把刚才的那句话说一遍！”齐老冲到霍姽面前，怒目斜视，气得他指着霍姽的手指都在颤抖。
霍姽心虚也就在一瞬间的事。
她向来不喜拘束，即便是句玩笑话，但在有人威逼她时，那玩笑话就不好笑了。
那双潋滟清丽的眸光闪过一瞬的不悦，霍姽缓缓开口。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没本事。”齐老连忙化指为掌打断。
霍姽：“……”
此刻齐老的动作是掌心朝霍姽，老脸别开，一脸决绝失望的样子。
“我没想到，我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这戳人心窝子的话。”
霍姽：“……？？”怎么还演起来了？
宋暖：“？”
罗大成：“！！！”惊！齐老在霍姽面前居然是这样式的！
“你让我老人家的心，在这寒冬腊月里怎么熬啊？你这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说得出这种零下五十度的话？你不怕嘴被冻住吗？”
齐老凝着霍姽，老脸摇头，满脸失望。
“……”霍姽在长达十秒震耳欲聋的沉默后，低低出声：“你最近是住在手机小视频里了是吧？”
齐老活灵活现的小表情一僵。
“冤枉！你不要霞唆啊！”
霍姽：“……”
忍无可忍，霍姽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再这样一秒，今天别指望我跟你多说一个字。”
闻言，齐老立马收戏，一本正经地站直。
如同小学生站军姿，只是他的驼背实在影响英姿飒爽的观感。
霍姽：“……”
宋暖：“……”
罗大成：“……”
前者是无语，中间是迷茫，后者是一脸凌乱……
齐老大喊着：“那你跟我解释解释，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老人家的语气充满怨气，但仔细听，竟能从中听出几丝讨好的意味。
“没什么意思，”霍姽本想讲到这就结束，余光注意到齐老不满的神色，于是停了半会，接道：“我之后的事不少，估摸没空去京大上课。”
没空去京大上课跟你故意往那张老头脸上打有什么关系？
齐钰山脑门上明晃晃地挂着这句质问。
“看他不爽。”霍姽说。
闻言，齐钰山撇了撇老嘴，“行吧，我也看他不爽。”
和齐钰山醉心学术不同，张松源更倾向于人际关系。
张松源坚信人际关系才是现代社会中最重要的，这点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许多数学难题，并不是一个人绞尽脑汁思考就有成效的，若是同层次的学者结识多了，亦或者结识更高层次的资本家，那么数学问题和研究都能得到解决。
齐钰山平日虽然老顽童了些，但在学术方面却是固执纯粹，他渴求极致的数学钻研，沉浸于一个数学问题被解开时的欣喜若狂。
这样的性格，使得齐钰山在数学协会中有举无轻重的地位，但也造就他在人际关系方面的匮乏。
其实这些，齐钰山自然有所察觉，但他并不会为此改变。
与其费劲脑力地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他不如抓着霍姽这样的数学天才好好解开世界数学之谜。
顿了顿，齐老想起自己来江城的目的。
“京大的事我暂且不逼你，冬令营你得答应我参加！”
霍姽：“……”
这老东西还真是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