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纮端坐在前厅主位,嘴上埋怨着:“唉,不是跟你们说过嘛,庄学究自去游乐,你们这些孩子就不用跑一趟了,天气怪冷的。”
秦浩跟齐衡相视一笑:“盛叔父说的哪里话,我们麻烦了盛府一年,不过是今日来拜见一下又有什么打紧。”
“哈哈,好,难得你们来一趟,就在这里用午饭吧。”盛纮抚了抚胡须满意的笑道。
随后盛纮又开始跟秦浩等人讨论起书法,盛长枫免不了被教训了一通,只因他的字是四人中最差的。
齐衡也十分羡慕秦浩那一手颜体:“说来惭愧,小侄痴长子瀚四岁,子瀚的书法已经有了名家的潜质,我却只得不得其神。”
秦浩笑道:“非也非也,王右军的字体,天资自然,丰神盖代,这样的字我可写不来,也就是在颜体上,比较有心得罢了。”
盛长枫一看总算是找到借口了,连忙道:“是啊,王右军的字帖我也不敢练,怕练了泄气。”
“你那是做懒。”盛长柏吐槽道。
“哈哈~~~”众人相视而笑。
后院里也热闹得紧,今日余老太师一家也来串门,还带着余家嫡长女余嫣然一起,正在后院玩耍。
当然,如兰跟墨兰的心思早就不在后院了,眼神一个劲的往前厅飘,王若弗几次拿眼睛瞪如兰,可惜她这个女儿,完全就没看到,弄得王若弗尴尬不已。
明兰倒是跟余嫣然玩得很开心,二人年龄相仿,早就成了手帕交。
不一会儿前厅来人回禀盛家老太太:“老太太,今日主君留小侯爷跟小公爷一同用午饭,差不多可以开席了。”
余老太太含笑问道:“可是东昌侯府跟齐国公府的二位公子?”
王若弗不由暗自得意,嘴上却说:“正是,这两个孩子也真是,不过是在我家念了一年书,庄学究又不在,这天寒地冻的还非要来跑一趟。”
余老太太不无羡慕笑了笑,这一年里秦浩横空出世,已经在汴京城勋贵圈子引起了不小的关注,成了跟齐衡齐名的翩翩贵公子。
家里有适龄女孩的想要招秦浩为婿,家里有男孩的,就拿来“激励”自家的纨绔子弟,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
盛老太太有些看不下去王若弗的嘴脸,摆摆手道:“也是人家孩子争气,要说起来也是我们家长柏、长枫两个哥儿沾人家的光,我听说这一年课业都精进了不少。”
“也不尽然,俗话说鸟随鸾凤飞鹏远,人伴贤良品自高,还是盛家家风正。”余老太太捧了一句。
王若弗原本有些尴尬的脸,顿时满是笑意,这话她爱听。
盛老太太见她这副模样,不禁暗自摇头,却也没再说什么。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前厅里架起了一座屏风,在古代男女是要分席的,女眷在屏风里面,秦浩这一桌则是在屏风外。
没落席之前,秦浩跟齐衡来到越过屏风前来给盛老太太见礼。
余老太太也终于见到了秦浩跟齐衡,眼神不禁飘到了自家孙女嫣然身上。
盛老太太慈祥的将二人扶起来:“这地上凉,就不用这般多礼了。”
秦浩跟齐衡又跟余老太太、王若弗见过礼,这才退了出去。
只是二人这一走,墨兰跟如兰的魂也跟着被带走了,吃饭也都心不在焉的,眼神不时就飘向屏风,仿佛都有透视眼能把屏风看穿一般。
明兰就毫无顾忌的大吃大喝起来,这丫头现在活像一只疯狂进食的仓鼠,胖乎乎的脸蛋腮帮子也鼓了起来,看得余老太太哈哈大笑。
“养在你身边的这丫头,最有意思。”
明兰被这么一说进食的好兴致瞬间被打破,只能故作羞涩的低着头,心里哀叹。
“我的酱肘子,我的清蒸鲈鱼......”
盛老太太见她这副模样也不禁乐开了花,难得放声大笑起来。
盛纮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后面。
这一顿吃得宾主尽欢,饭后又坐了一会儿,秦浩跟齐衡就离开了,余老太太也带着余嫣然回了家。
盛府重新归于平静,不过也仅仅只是表面平静。
王若弗见如兰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决定再试探一下盛纮的态度。
“官人,家里都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今日如何不多喝几杯?”
盛纮摆摆手:“跟几个孩子如何能畅饮?不过是小酌两杯便罢了。”
“那不如我们夫妻二人共饮?”王若弗说着已经让刘妈妈准备了酒菜。
盛纮兴致也来了,满口同意,几杯酒下肚,王若弗故作感慨道。
“唉,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转眼一年就过去了,这孩子们也都大了一岁。”
盛纮也深以为然的点头:“是啊,咱们搬来汴京也有三栽了,现在想想在扬州当通判的情形,仿佛就在昨日。”
王若弗又给丈夫续上一杯酒:“官人,这眼见家里几个女儿都大了,再有几年也该谈婚论嫁,咱们是不是也该早做打算了?”
盛纮有些犹豫:“现在不是还小嘛,最大的墨兰也不过11岁。”
王若弗见丈夫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墨兰,不由暗暗吃醋,不过她还有更大的图谋,只能先压着火,继续诱导。
“不小了,这嫁人对于女儿家不亚于第二次投胎,汴京城中的官宦人家都是从很早就开始相看的,若是等到适龄了再找,只怕很难找到合适的了。”
盛纮一想也是:“好吧,既如此,便有劳夫人先相看着,我也会留意的。”
对于几个儿女盛纮虽然没有做到一碗水端平,但在事关他们终身大事上,还是不含糊的。
王若弗见状暗喜,给丈夫碗里夹了些小菜:“官人,今日怕是没看见,那余老太太可是盯着小侯爷跟小公爷打量了好一会儿,只怕是有心替她孙女嫣然相看呢。”
盛纮也不傻,立马反应过来,眉头紧皱:“不是跟你说过了,咱家门第够不上,你怎么还在动这份心思?”
王若弗不死心道:“官人,我知道咱们算是高攀,可小侯爷跟小公爷实在人才难得,你看只在咱家上了一年课,那庄学究就没口子的夸赞,将来必定前途无量,这么好的女婿人选,官人难道就甘心这么拱手让人?”
盛纮内心有些挣扎,说实话,对于秦浩跟齐衡,他也是很看好的,可正因如此,他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他们的注意,以盛家的门第拿什么去跟他们争?
“行了,这件事你就不要再妄想了,咱家没那个福分!”盛纮不由分说站起身就离开。
气得王若弗事后把一桌子酒菜全都扫落,当了一回桌面清理大师。
盛纮从王若弗这里出来来到林栖阁,结果林小娘跟他说的也是这个。
盛纮狠狠臭骂了林小娘一通,随后径直去了另外一位妾室那里就寝。
而寿安堂,老太太此时正在教训明兰。
“马上你也满10周岁了,不能再这么胡吃海喝的,不然将来身条就走样了,还有发髻也要梳起来,不能再这么随便了。”
明兰哀叹,装傻卖乖的日子即将一去不复返了。
另外一边,秦柳氏也正在发愁,每年过元旦对她这个东昌侯府大娘子来说,就像是过关一样,人情往来这些不算,单单就元宵节过后,秦楼楚馆的那些单据就让她头疼。
东昌侯府自从老侯爷死后,早就没落了,偏偏秦俊业大手大脚惯了,经常在外面一掷千金,讲着侯爷的排场,这些秦楼楚馆也都清楚勋贵人家最要面子,不会赖账,平时只要签单就行,到了元宵节过后再一并上门结算。
“母亲为何叹气?”秦浩刚进门就见秦柳氏在那唉声叹气。
秦柳氏强颜欢笑:“没什么,浩哥儿回来啦,累了吧?先休息一会儿,陪娘亲说说话。”
对于这个儿子,秦柳氏是相当满意,又能给自己挣面子,又孝顺,走到哪里都有人夸。
秦浩却正色道:“母亲还在拿我当顽童不成?”
秦柳氏见状叹了口气:“浩哥儿,不是母亲不愿告诉你,只是你如今应该把精力都放在学业上,等你高中进士后,咱们东昌侯府就有希望了,以后就会好起来的。”
秦浩摇摇头,反问:“母亲是想等孩儿做了官之后,再把侯府的烂摊子交到孩儿手里吗?”
“这.......”秦柳氏一下被问住了。
秦浩趁机道:“母亲,遇到问题逃避不是办法,否则积重难返,将来说不定对我的前程也会有妨碍。”
秦柳氏吓了一跳,她这一辈子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了,怎么能妨碍儿子的前程呢?
于是,秦柳氏就把东昌侯府的财政状况跟秦浩说了一遍。
说白了,就是入不敷出,东昌侯府在老侯爷在的时候,有不少产业,后来都被败得差不多了,倒也不全是秦俊业一个人干的,还有二房、三房的几位也是啃老的能手。
“现在府里的产业也就只有两间绸缎铺子,一间酒楼,三间脂粉店还有一些田产,看着似乎不少,可根本维系不了如此大的开支啊。”
秦浩点点头,询问:“现在府上还欠多少外债?”
东昌侯府入不敷出还能维持侯府体面这么多年,主要靠的是现金流,几个铺子产出还不错,外加田产的收益,但即便如此也免不了要借外债。
秦柳氏抹了抹眼泪:“欠了足有八万七千贯。”
秦浩不禁无语,在宋朝铜钱是主要流通货币,一贯钱是一千文铜钱,按照一贯钱等于一两银子来算,也就是欠了八万七千两银子。
看着好像不多,要如果考虑到购买力,就相当吓人了,按照当前的物价,一石米的售价是七百文,也就是一百二十斤米才卖七百文钱。
东昌侯府欠的外债可以买12.4万石米,换算成斤就是1491万斤。
秦浩都无语了,见过坑爹的,没见过这么坑儿子的,这要是自己不问一句,还不知道自己居然成了负二代。
不行,得赚钱,不然以后这笔债就要落在他身上了。
当然,秦浩也没有太慌,作为一名穿越者,最不缺的就是赚钱的手段。
“母亲,可否给我几名木匠跟铁匠?”秦浩沉思片刻对秦柳氏说道。
秦柳氏疑惑的问:“浩哥儿要这些做什么?”
“当然是赚钱啊!”秦浩一本正经的道。
秦柳氏噗呲笑出声来:“你这孩子又逗娘开心了。”
秦浩没有说话,只是满脸认真的看着她,秦柳氏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凝固,急忙道。
“浩哥儿你千万别想不开啊,钱的事情自有娘亲想办法,大不了卖掉一些嫁妆总能维持,你是读书人,怎能操持此等贱业呢。”
秦浩正色道:“母亲多虑了,孩儿只是出谋划策,其他的生产、销售还是由母亲代为操持,孩儿不会亲自出面的。”
“可.......浩哥儿要些许工匠何用?”秦柳氏松了口气,随即又询问。
秦浩卖了个关子:“事后母亲便知。”
秦柳氏拗不过只好让人叫来了几名府中的木匠跟铁匠。
“小人见过大娘子、小侯爷。”六七名工匠小心翼翼的站在厅内行礼,头都不敢抬一下。
秦浩低声询问:“这些人都可靠吗?”
秦柳氏点点头:“都是家生子。”
家生子也就是从祖辈开始就在府中做仆人的,父母亲族的卖身契都被捏在手里,忠诚度自然比一般人要高得多。
秦浩满意的点点头,带着一众工匠回到自己的小院里。
接下来的两天,就听秦浩的小院传来阵阵叮铃咣当的敲击声。
两天之后,小院里就出现了一口巨大的铁锅,铁锅中还有一个用于搅拌的手摇臂,另外还有一个巨大的木桶,以及一些模具。
没错,秦浩要做的就是肥皂。
之所以选择用肥皂,原因也很简单,一是因为肥皂制作成本低,容易量产,二是需求量大,宋朝时期洗涤用品常见的是皂角,这玩意洗涤效果远不如肥皂,这是一块蓝海市场,利润丰厚,三嘛,这个行业没有豪门显贵参与,不至于动了谁的蛋糕,与人结仇。
秦柳氏也闻讯赶来,就见秦浩让工匠架起铁锅,往里面加入清水,随后又加入一桶油泥,油泥就是猪油冷却之后的沉淀,之所以选用猪油是因为这玩意便宜。
宋朝主要吃的是羊肉跟牛肉,猪肉属于贱肉,只有平民才会买来解馋。
制作肥皂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当然什么便宜用什么。
秦柳氏看得一头雾水,跟在身后的丫鬟嬷嬷也都是满脸疑惑。
而且随着锅中的温度升高,一股难闻的味道让众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只能捂住口鼻遮蔽。
青梅拿着手帕捂住秦浩的鼻子,自己则是憋着气,结果不一会儿胸前就一阵剧烈起伏,忍不住一阵咳嗽,这个味道实在是有点上头。
秦浩拿开她的手,示意她顾好自己,反而走进了几步,观察铁锅里的情况。
此时铁锅里的温度已经很高了,油泥已经全部划开,跟清水融为一体,秦浩见状让工匠往里倒了一大块火碱。
要说起来,为了制作这块火碱,也费了秦浩不少工夫,在后世这玩意属于化工用品,可以买得到,但是在宋朝就只能靠自己制作了。
火碱的主要成本是“碳酸氢钠”跟“氧化钙”,“碳酸氢钠”也就是小苏打,制作方法是用盐跟白糖混合,然后加入一定比例的面粉跟少量的水,一直搅拌到没有水份就可以了。
而“氧化钙”其实就是生石灰,可以直接买到。
将生石灰加热,反应后变为石灰浆,再加入小苏打,继续进行搅拌,冷却静止后就能获得火碱了。
这一切对于没有学过化学知识的古代人来说,就跟道士炼丹一样神秘,没人知道秦浩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也便于保密。
随着火碱的加入,空气里的味道就更古怪了,秦柳氏已经快退到小院门口了。
而这个时候,秦浩已经让工匠驱动摇臂将锅中的混合物进行充分搅拌。
随着锅中的水分不断被蒸发,锅中的液体也开始逐渐变得粘稠,颜色也逐渐变成黄褐色。
秦浩看了一会,让工匠加入食用盐,再进行充分搅拌。
“灭火。”
工匠手脚麻利的将火灭掉后,锅中的液体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冷却。
差不多一个半时辰后,锅中的液体已经变得很粘稠了,秦浩这才让工匠把这些半成品肥皂装模。
又经过两个时辰的等候,秦浩亲自将其中一个模具中的肥皂敲下来,递到秦柳氏面前。
秦柳氏摸了摸肥皂触感挺滑嫩,可是并不知道这玩意是做什么,满脸疑惑的看着秦浩。
秦浩就让人拿了一盆水,然后对刚刚看火的工匠道:“过来一下。”
工匠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秦浩按着工匠的手放进水里打湿,再用肥皂在他手上搓了搓。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原本手上满是污垢的手只是这么轻轻搓了搓就变得异常洁净。
而原本的清水此时已经浑浊不堪,上面还飘着一些肥皂泡。
“母亲觉得此物如何?能畅销否?”秦浩含笑看向秦柳氏。
秦柳氏脸色一变,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目光冷峻:“今日之事,谁若是说出去半个字,连带府上亲人,统统杖毙!”
下人们吓得扑通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