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竹林中,除了云怀青等人,地上还坐着一个人,那人叫东刺,头发花白,一脸麻子,被反捆着双手。
见云怀青从竹楼中出来,东刺冷哼一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找到的这里?”
云怀青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看着竹林中的一片芦苇,每一株芦苇头上都顶着一朵五彩的花,像是一只只停落在上面的鸟,随风摇曳,十分可爱,这是鬼芦,世间少有的毒草。
云怀青冷声说:“没想到十几年了,你仍是贼心不改,居然在这片竹林中种这些伤天害理的东西。看来,当年的那把火还是没有扫清这些毒物。”
东刺脸色骇然,猛然看向云怀青,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若如实回答,我可以考虑饶了你的性命。否则,我就把你丢到外面的荒草地里。”
低低的吼叫声从外面的荒草地里传过来,那里还有几个中了毒的人。东刺打了个寒战,那些毒人都是他造出来的,在云怀青和江南潜入岭子沟时,东刺正在驯养这些毒人,但是没想到毒人突然失去了控制,不仅攻击他,还咬死了他的两个徒弟,又咬伤了几个徒弟。岐英看到的那个奄奄一息的人,正是东刺的一个徒弟。
云怀青环视周围,冷声问:“鬼芦这种毒物本应该消失了,你为什么又要种它?”
东刺看向那片摇曳的鬼芦丛,鬼芦的花妖娆多姿,十分美丽,他自言自语道:“这是我和她一起找到的毒花,即便她后来不喜欢,想毁掉,但是这是我们情义的见证,我得让它留在这世上。鬼芦难养,我耗费心力,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养出这么一小片鬼芦,看着这片鬼芦,她好像还在我身边。”东刺念及往事,眼中满是神采,然而往事应该也有些心痛,东刺又流出两行浊泪,眼中满是偏执,“她说我用心不纯,但是这个世上只有我才能将金蝎和鬼芦的毒融在一起,造出这么精美绝伦的毒药。”
“精美绝伦?”云怀青冷笑一声,“你的那几个徒弟几乎全被毒人咬死,即便活着的也很快会变成毒人,这样丧尽天良的东西,你说它精美绝伦?”
想到被毒人啃咬得浑身是血的徒弟,东刺打了个寒战,但他犹自嘴硬:“我只是一时大意而已,那些毒人本来都是将死之人,是我把他们救回来,我能驯养这些毒人,是你们闯入惊扰了它们。”
“你以为你是在治病救人吗?那些毒人已经不是人了,是怪物,这些毒人一旦跑出去伤人,能毁掉成百上千人的性命!”云怀青疾言厉色,训斥东刺。
东刺愣愣地看着云怀青,觉得他的眉眼十分熟悉,尤其是生气时呵斥人的样子,看起来更加眼熟。
“你究竟是什么人?”
云怀青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你把这种毒给了别人了?”
“是琥陀族的首领琥陀昊,他派人寻到我这里来,用东西换走了我的毒药。”
“这个东西吗?”云怀青拿出一支簪子,冷声问。
“把她的东西给我!”东刺激动地要站起来,但是他被反捆着双手,身体很难平衡,一起身又栽倒在地上,他喊叫道:“把她的东西给我!”
“这不是她的东西,琥陀昊骗了你。”云怀青看向东刺的眼神里透出几丝怜悯的神情,他觉得东刺很可悲。
“你胡说,她最喜欢梅花,这只发簪我见她戴过,这就是她的东西。”
“琥陀昊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又怎么知道这是她的发簪?”云怀青反问一句。
东刺愣住了,他从未向外人说过她的身份,那一日琥陀昊的使者来时,只说这是他心上人的东西,东刺一见簪子欣喜若狂,没有多想,便答应了琥陀昊的所有要求。
“你大概有她的画像吧?一定是你的徒弟看到了画像上簪子的样子,告诉了琥陀昊的人,他才仿照着打造一只簪子糊弄你,她所有的发簪上都刻着一个云字,你不知道吗?”云怀青把发簪丢到东刺面前,“这上面没有刻字。”
东刺有些崩溃了,他的眼中全然没有了神采,人也仿佛被抽走了三魂六魄,他呆呆地问:“你究竟是谁?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你认不出我吗?”云怀青冷冷地问。
东刺凝望着云怀青,想了很久,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你是凤栖什么人?”
云怀青不置可否,他猛然给了东刺一巴掌,冷然道:“她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当年她对你悉心教导,你却在她去世后做伤天害理的事!”
“你是师父的后人,你是青儿?”东刺瞪大了眼盯着云怀青,端详着他的眉眼,“你跟她长得很像。”
云怀青斥责道:“亏你还记得她是你的师父!你不但违背她的命令擅造毒药,居然还把鬼芦种到这片竹林里来!是想让她的魂魄不宁吗?”
“师父的恩德我从不敢忘记,师父死后,我不知道她葬在何处,只能日日打扫她曾住过的小楼,寄托哀思。只是当年师父焚毁鬼芦时,有几棵鬼芦的根没有烧干净,又发了嫩芽,我这才把它们挪进竹林,不过睹物思人罢了。”东刺仿佛见了故人一般,边说边哭,这些话他藏在心里十几年了,今日终于在云怀青面前倾诉出来,他哀绝悲痛,哭得肝肠寸断。
云怀青冷冷地站着,他看着在风中摇曳的竹林,也勾起了伤心的往事,眼中涌出泪水。凤栖早年离开狼陀山,到处寻医访道,想成为一个出名的医师,后来她辗转到岭子沟一带,发现了这片竹林,于是就住在这里。而东刺是她从山中救下的一个孤儿,当时只有八九岁大,见东刺孤苦无依,凤栖就收了他做徒弟,师徒相依为命,生活了一段时间,直到后来遇到云梧,凤栖才离开这里。
然而,现在自己的父亲母亲都不在了,云怀青看着青翠如旧的竹林,心中一阵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