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的平叛十分顺利,端章祥用银子收买来的虾兵蟹将,不过是乌合之众,全然不是朝廷军的对手。
不久端章祥便被押回京城,关进了天牢。
天牢中阴森幽暗,端章祥披头散发缩在角落,狼狈不堪。大成皇帝端章甫亲自到天牢中看他。
隔着栅栏,端章祥的目光幽深又阴暗:“自古成王败寇,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端章祥的声音细弱,全然没有了当皇子时的意气风发。
“你若是安分些,做你的广宁侯,何至于成为朕的阶下囚?”
“当年我在父皇身前备受宠爱时,你何曾入过父皇的眼,没想到,你这么低贱的人居然能成为九五之尊,我怎么甘心被你踩在脚下。”
“若不是你起了谋害父皇的心思,也许父皇还不一定会把皇位传给朕。说到底,今日所得,都是你自己种下的恶果。不过,念在我们血脉相连,朕不会杀你,以后,你就在这天牢中反思自己的过错吧。”
“你最好杀了我,否则,一旦让我逃出去,定然还会把这天下搅弄个天翻地覆。”
“这道门上有三重锁,钥匙已经被投入铸炉融掉了,除非等你死的那日,这道门不会再开,囚禁你,便是给这天下的造反之人以警醒。”说完,端章甫离开了天牢,留下端章祥在牢里哀鸣不已。
端章祥被捉拿,他的党羽无一逃脱,南境终于太平。正如端章甫所言,要整顿朝局并非易事,然而他有这个志向和定力,大成的局面也一点点儿趋于好转。
京城局势趋于平稳,岐英也回到了北境,不过这次她不是独自回去的,皇帝专门给她派了一支禁卫军护送并随时保护她,她现在是大成的公主,身份不一样了。
岐英回到北境,第一件事就想去拜见父母,把罪名洗清的事告诉他们。但是狼陀山出来容易,进去难,岐英不知道进山的路,只好先去松乔堂找福叔,她让禁卫军在城外等自己,她自己进了城。
她不想让松乔堂的人因为自己现在新的身份而疏远自己。
松乔堂里刚好有喜事——乔玉川大婚。
新娘子是本地人氏,母家姓江,算是书香门第。她长得端丽大方,最难得的是她对医药也颇有兴趣,每当乔玉川夜读医书时,红袖添香也颇有一番意趣。
岐英置办了丰厚的贺礼给乔玉川送去。她回到松乔堂,乔松峰欣喜不已,儿子成亲,徒弟又回来,这样锦上添花的事实在是难得。而且,乔松峰感觉到岐英的境况不同了,她之前总免不了忧愁,但是现在岐英的脸上全然没有忧色,人看起来精神了很多。
然而乔松峰的好处是,别人若是不说,他绝不多问。他以为岐英是在狼陀山住了这段时间才有了这样的变化。
参加喜宴耽搁的时间久了,禁卫军的小首领修仪还是找到城里来了。岐英先前曾经叮嘱他,称呼自己为姑娘,而不要称呼公主。
修仪很听话,并没有暴露岐英的身份。
终于等到乔玉川的婚仪结束,岐英想告诉福叔自己的想法,她想去狼陀山接自己的父母出来,但是福叔喝的有几分微醉,早已记不得进山的路了,岐英只好再等一日。
等第二天福叔的酒醒了,他问:“你不是一直在狼陀山吗,怎么还要回去?”
岐英不便多解释,只说自己有事出来了,现在想回去却不认得路。
福叔笑道:“不用我陪你,凤落族跑出来一个小孩子到我这里来学医,他叫凤恒,让他领你进山就行。”
福叔叫来凤恒,那个孩子十岁左右,长得干净又漂亮,一笑还有两个酒窝。
岐英问:“老祖宗让你出来吗?”
“老祖宗管不来我,而且我们族人里也有跑出来学医的,这是我们的习惯。”凤恒说起话来脆生生的很好听。
岐英问:“谁跟你跑出来的?”
“她可不是跟我跑出来的,她是几十年前就出山了,她是我爷爷的妹妹,我得叫她姑奶奶。”
“你的姑奶奶叫什么名字?”
凤恒说:“我爷爷说,姑奶奶已经不在了,不让我们提她的名字,免得惊扰她。”
岐英点头,不再多问。
凤恒虽然年小,但是对进山的路却很熟。他领着岐英到了狼陀山脚下,便对岐英说:“只能你自己进山,那些人不能去。”
岐英对修仪说:“修校尉,劳烦你们在山下等我,大概一两日我就能出来。”
修仪应下,和禁卫军在山下扎营等着。
凤恒领着岐英顺利进了山,他们骑马在山间盘旋周游,岐英只觉得山路迷乱,但是凤恒却能轻松认出路。
不多久,岐英便看见了那堵矮墙。
进了村子后,凤恒被他母亲揪着耳朵去跪祠堂,她以为凤恒是岐英送回来的,还跟岐英一阵道谢。
岐英先见了端白庸和端杨氏,两人在山中的生活怡然自得,但是听到岐英说,她已经抓住了石悫而且洗去了罪名时,夫妻二人抱头痛哭。
端杨氏又搂紧了岐英,哭道:“你这个傻孩子,若是有什么好歹,你让我和你阿爹怎么活呀!”
端白庸想起岐英一个人奔赴南州也是心有余悸,直埋怨岐英不告诉他们就擅自行事。
“我若说了,阿爹和阿娘肯定不同意的,”岐英笑着安慰他们,“临行前,老祖宗给我算过卦,说我的心愿能达成,老祖宗算得卦很准。”
“真得很准吗?”端杨氏轻轻问了一句,她之前也算过卦,老祖宗说如果岐英离开狼陀山,那端杨氏和她的母女缘分也就尽了,但是岐英现在又回来了,是卦象不灵验,还是没到时间呢?
“很准的,”岐英笑道,“现在外面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阿爹阿娘可以回南汀了。”
想到能回到故乡,老两口又是老泪纵横。
岐英去找老祖宗,询问她能不能带自己的父母离开,老祖宗笑道:“我之前早就说过,你们在这里住不长久,想走就走吧,缘分浅,留不住。”
岐英笑着拜谢,她临走时,老祖宗又叫住她,问:“这次离开,我们今生恐怕很难再见面了,临别前,我送你一卦,你想算什么?”
“我想算姻缘。”岐英说。
老祖宗仍然从袖子里摸出几个铜板递给岐英,岐英放在手里摇了摇,丢在桌子上,老祖宗眯着眼睛瞧了瞧,说:“你先前的姻缘是恶缘,现在已经断了。之后嘛,奇了,居然有两条姻缘线,往南走的姻缘会容易些,往北走的姻缘就有些艰难了,至于选择哪一条,就看你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