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章甫道:“据他所说,靖南公主当年无路可走时,是向他求助,让北安王救她的父母,这样靖南公主才能毫无顾忌地刺杀端章华,粉碎了石悫的阴谋。在密信中,北安王向朕请罪,说当年他迫于无奈,只好掩盖此事真相,现在他觉得有必要同朕讲清当年的事情。”
端章甫长叹一声,现在回忆起当年先帝寿辰上的乱局,他已经记不太清靖南公主的样子了,他叹道:“没想到,她一个弱女子,居然能不顾性命挽救大成危难,也担得起‘靖南’二字了。”
“陛下是答应为靖南公主洗去污名了?”
“这样的人,若在死后还遭人诟骂,我还有什么颜面坐在大成的朝堂之上,”端章甫长叹一声,“只是斯人已逝,也只能给予她一些哀荣,无法给她更多了。”
萧琼犹豫片刻,忽然沉声道:“其实,靖南公主还活着。”
听了萧琼的话,端章甫大吃一惊:“怎么会?当时我也在先皇寿宴上,靖南公主毒发身亡,是我亲眼见到的,她怎么还会活着?”
“具体内情臣也不知,但是臣在查石悫的案子时,遇到了一个女子,名岐英,她说她正是当年的靖南公主。而且这次抓住石悫和端章华当年的手下喜鸢,岐英功不可没。臣不敢贪功,恳请陛下能赏赐岐英。”
“既然这样,你快让岐英来见我,我要看看,这世上是否真得有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办法。”端章甫人生几十载,从未听说过这等奇事。
萧琼说:“岐英就住在京中的客栈里,臣即刻去找她。”
岐英的确是住在京城的客栈里,但此时她却在街上闲逛。她到京城来的次数有限,但每一次都是全新的身份和不同的心境。
信步在街上走着,岐英不知不觉走到了卖笔墨纸砚的商铺门口,初到京城时她不懂世事,就是在这个商铺门口险些被人骗了去。商铺里的笔墨纸砚依旧,连墙上挂着的字画都几乎是原样,但岐英的人生却已是沧海桑田。
沿着街巷继续前行,不远处就是闻乐街,当年她差点被浪荡子温棋拐到这里贩卖掉,幸好云念遥出手才救了她。
离闻乐街越来越近,莺莺燕燕的声音却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琅琅书声和童子习武的呼喝声。岐英很好奇,便径直进了闻乐街。
街上的高楼依旧,但被重新装饰过,皆是清一色的白墙黑瓦,楼外几竿翠竹,高楼的窗户上悬挂的是竹帘,朗朗书声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岐英好奇地往前继续走,与书馆相邻的是一家武馆,匾额上书“世英武馆”几个字。武馆门口大开着,里面一览无余,几十个八九岁的孩子皆是深色衣服红色腰带,呼喝声清脆又震耳,舞刀弄枪地好不威风。
前面的景致与此间大致相同,岐英这才注意到闻乐街的牌匾也换了,上面写着“文武街”。正纳罕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一个飒爽的女子从身旁掠过,岐英抬眼望过去,那人正是云念遥。
“郡主!”岐英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云念遥勒住缰绳调转马头,看到岐英时她显然一愣,她觉得眼前的女子很眼熟,但又有几分陌生。
“我是——”岐英说着停顿了一下,“我是郡主的旧友。”
云念遥凝神打量了一番岐英后,跳下马悄声道:“你随我来。”
与云念遥进了一个院落,院门口悬着一道匾额,上面写着“为学书馆”几个大字,字体遒劲。
转过一道照壁,循着游廊又辗转一番,岐英进了一间书阁。
很快便有仆役送来了茶水,云念遥给岐英斟上茶便让仆役退下去,只留她们两人说话。
云念遥道:“先前听我哥哥说你还活着,我尚且有几分疑心,以为他认错了人。今日见了你,我觉得你的样子虽然变了一些,但是我能认出你来。”
“王爷跟郡主提到过我?”
“嗯,哥哥不久前给我寄来书信,信里主要说的就是你的事。我已经把信送到陛下那里去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你不要心急。”
“什么消息?”岐英一头雾水。
这次轮到云念遥吃惊了:“我哥哥给陛下写信的事你不知道吗?”
岐英摇头。
“他求陛下帮你洗刷罪名,这件事你也不知道?”
岐英心头一震,她忽然想起云怀青曾许诺会为自己洗去罪名,他果然说到做到。想起云怀青,岐英的心底一股热流涌动。
“前些日子哥哥让人给我送来了封信,信里他把你当年的事详细写出来,只等陛下召见我的时候让我把信呈给陛下。现在北境即将有大战,他选择在此时给陛下写密信,是怕万一——”说着,云念遥停住了,她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问,“看来,你和他之间发生了很多事。”
“王爷对我很好,不但救出我的父母,也很照顾我,但是我的身份特殊,他收留我已经是冒了风险的,我不想连累他太多。”
“我原以为你是来京城等消息的,既然你不知道他写信的事,那你为什么这个时候来京城?”
“离开北境后我本想去棠番找石悫报仇,没想到在南汀遇到石悫,刚好陛下也派人搜集石悫与端章祥和端章华勾结的证据,我便抓了石悫和陛下的人一起押送他到了京城。”
“据我所知,押送石悫到京城的是陛下的义子萧琼,你与他相熟吗?”
“我是在南汀偶遇萧琼的,刚好他与我目标一致,因而算是合作,没有什么私交。”岐英举起茶杯,饮了一口。
云念遥细细打量着岐英,揣摩她话里的真假,之后徐徐道:“按你所说,你抓了石悫又搜集了他的罪证,陛下一定会给你洗去罪名的。”
“王爷的恩情我记在心里,”岐英赶紧说,“他写信给陛下替我鸣冤,是担了很大风险的,我欠他的太多了。”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父母还在北境,若他们想回南汀,我先送他们回去,毕竟年纪大了,都想落叶归根。”
云念遥默默点头,又问:“你没想过陪在我哥哥身边吗?”
“我——我已经嫁过人,我这样的身份——我配不上他。”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你先前经受的一切并不是你的错,你又何必放在心上?”这几句话轻轻柔柔的,然而落到岐英心里却十分温暖,岐英眼睛一酸,眼泪滚落。作为女子她要承担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