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叔去狼陀山的事发生在他年轻的时候,那时他还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随着他的师父去山上采药时,落入了一个山谷。山里雾气弥漫,他和师父走了很久看见一片桃林,穿过桃林后就看到一片炊烟,山谷里居然有一个大的村落。
根据福叔所说,那村子里的人穿着打扮与外面不同,好像在那里隐居了近百年了,民风淳朴,没有任何纷争,简直就是书上说的大同世界。
“那个村子里的人姓氏十分奇怪,好像是有姓百部的,还有姓凤的。”
一个伙计笑道:“福叔,你不会是编了故事来给我们逗趣的吧,从未听说过百部和凤这两个姓氏。”
福叔笑道:“那是你们孤陋寡闻,北安王的母亲就姓凤,前代北安王云梧与王妃凤栖的传闻轶事你们没有听说过吗?”
伙计们这才想起来,恍然大悟,一个伙计笑道:“福叔,那你有空带我们去狼陀山看一看吧,我们也想看看世外之地什么样子。”
“哎呀,狼陀山地势险要,无论是上山,还是入峡谷,都很危险,我当年是凑巧碰上的,现在再去,就未必能找到了。”
福叔这么一说,伙计们更有了兴趣,一个个央告道:“福叔,你就带我们去看一看吧,若找不到那是我们没有福分,可万一能找到呢,我们也开开眼界!”
“狼陀山在弆狼与大成交界处,万一遇到弆狼人就危险了,还是不去的好。”
岐英也央求道:“福叔,即便我们不进山,远远的看一眼也行。而且您也说,狼陀山上有很多名贵的草药,我们就去采药,顺便看看山景。”
其他伙计们都随声附和,乔玉川也很有兴致,说道:“福叔,过几日就是采药节了,往年我们都在北辛城附近的山上转悠,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不如今年你带我们去狼陀山看看。”
采药节是北境药堂的人都很看重的一个节日,据说这个节日是很久之前北辛城里的一个老大夫创立的,他让他的弟子们在立春这一日去山中采药,体会药草生长的不易,才能更有敬畏天地、珍惜草药之心。之后,采药节便在北辛城流传下来,而且流传到整个北境。
大家都兴致勃勃地,福叔不好拿主意,便问乔松峰,乔松峰笑道:“去狼陀山看看也行,一早出城,当日还能赶回来。”
乔松峰同意了,大伙儿都高兴地拍手,然后就一天天等着采药节的来临。
采药节这日,一早大伙儿都带好采药的工具还有干粮等在松乔堂的院子里等着,临行前,福叔又叮嘱道:“狼陀山呢,山高林密,我们只在山下转一转采些寻常草药就行了,至于山峰和峡谷,我们就先不要去了,毕竟还是有危险的。”
伙计们一一应下。但是他们里面有几个贪玩的,怎么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早已商议好,要去山里面逛一逛的,也许能发现什么好宝贝;而乔玉川对福叔说的世外之地十分感兴趣,他也打算在山中探寻一下世外之地;岐英呢,也有自己的心思,她想,如果真得有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好地方,她和父母可以去那里避难。
狼陀山离北辛城不算太远,有小半日的路程。众人骑马,福叔自己坐车,尚不到晌午,就到了狼陀山下。
虽是立春,但是北境的春天来得晚,狼陀山上的积雪还没有消,山顶覆着积雪,山下长着青松,更显得青山苍翠,没有丝毫衰颓之感。
众人拴好马,吃了点干粮,福叔在前面领路,众人便沿着山路徐徐爬到半山腰。
福叔叮咛嘱咐了一阵后,众伙计各自分散开去采药。
乔玉川觉得与岐英一起有些尴尬,便和其他几个伙计同行。岐英便与福叔一路。
山中积雪尚未消尽,岐英拿着药锄在雪中翻找,不时能找到几棵寻常的药草。此时采药,本就是个仪式,岐英也没有期待能找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偶尔挖出一棵山参,岐英觉得这就算是意外收获了。
其他人在山中多多少少地寻了半篓药草,等日后开始西斜时,大伙儿三三两两地回来了。
等到众人准备启程回去时,福叔发现,乔玉川还没有回来,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伙计也没有回来。
福叔有些着急,忙吩咐:“大伙儿分头去找,注意别声张,免得再惊扰了什么东西。”或许惊扰了狼,或许惊扰了弆狼人,都是麻烦事。
众人两两结伴,在山中慢慢搜寻。岐英仍旧跟着福叔,穿过了一片树林,眼前豁然现出一个大的裂谷。
整个裂谷像是被人用巨斧从山中劈出来的一样,崖石陡峭,裂谷里云气弥漫,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东西。这样的地方,寻常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涉足的。但是岐英却在裂谷边的一棵树上找到了一根绳子。
绳子一头系在树上,另一头缒入裂谷里。福叔捡起绳子仔细看了看,道:“这是松乔堂的绳子,糟了,他们大概偷偷下到裂谷去了。”
福叔拉起绳子晃了晃,那头轻飘飘的,人应该已经从绳子上下来了。
福叔往裂谷中喊了一声“玉川”,声音震荡,从远处传来“玉川——玉川”的回声,回声停止,谷里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样喊也不行,福叔急得在谷边直跺脚。
岐英道:“福叔,我下去找一找吧。”
福叔断然拒绝,道:“你个女娃娃家,怎么能让你下去呢!再等等,也许他们自己就上来了。”
然而,过了几柱香的时间,裂谷里仍然没有任何动静,福叔越来越沉不住气。
“福叔,你让我去看看吧。兴许他们遇到了别的事,我去了,好帮帮忙。”
福叔无法,只好道:“那你小心些,带上把刀,一会儿其他的伙计回来了,我和他们下去接你。”
岐英应下,顺着绳子慢慢往山谷里缒去。绳子很长,中间有连接的痕迹,岐英数了数,一共有三根绳子。
下到了谷底,岐英掏出刀握在手里,在谷底慢慢走。
谷里很温暖,地上有几处泉水,水汽不断从泉水里蒸腾,聚集的水汽在谷顶形成一层弥漫的云气,日光照不透,更显出几分昏暗。谷底长着草,岐英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显出谷底的静寂。
岐英俯身观察草地,有一些草七歪八倒地,显然刚被人踩过,上面还有一些印痕,岐英顺着草上的印痕向前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从云气中走出来。
回头看方才来的路,岐英觉得这个裂谷里十分奇怪,这边是浓得化不开的云雾,另一边却是清朗的空气,两者丝毫不混淆,泾渭分明。
再往前走,是一条浅溪。越过浅溪,她继续循着草上被踩过的痕迹寻找,穿过一片树林,岐英忽然看到了一道石墙。
斑驳的石墙上尽是青苔与杂草,疏落的篱栅歪歪斜斜,里面杂七杂八地种着几棵桑树。岐英心中疑惑,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居然有人居住吗?
又往前行了一段,岐英看到了几间茅舍,尚未看到人影,却先听到了狗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