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阁的顶楼上没有火炉,而且又开着窗户,现在阁子里很冷,岐英感觉到了寒意,只觉得方才走路时出的汗凉透了,后背有些发寒,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今日天寒,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小心着凉,我们回去吧。”云怀青说着和岐英一起下楼。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岐英看着回松乔堂的路,犹豫了一下,她现在还不想回去见乔玉川。
“怎么了?”云怀青问。
“我现在还不想回堂里,我想去牛栏巷看看。”岐英有段时间没去牛栏巷看望自己的父母了。
“我送你去。”
“不用麻烦王爷了,我自己去就行。”岐英向云怀青行了一礼,与他道别。
云怀青站在路口,眼看着岐英走远。
牛栏巷那边,端白庸与端杨氏的屋子里燃着熊熊的炭火,把屋子烘烤的暖暖的,见岐英来,端杨氏喜不自禁,忙把她拉到身边烤火,又给她暖手,端白庸给她倒了杯热茶。
岐英喝着茶,端杨氏就坐在她旁边询问岐英最近的生活怎么样,她的师父和堂里的人对她好不好等等,端杨氏絮絮地问着,但是岐英却总是走神,看起来蔫蔫的。
端杨氏问:“有心事?”
“没什么,可能最近有点累,”岐英说着咳嗽几声,她现在觉得头有些昏沉。
“那你赶紧去床上躺一会儿,再睡一觉,”端杨氏给她整理好床铺,岐英躺下后,端杨氏又给她盖好被子。
端杨氏温柔地摸着岐英的头发,一脸宠溺。
“阿娘,你给我唱一首南汀的民谣吧!”岐英沉溺在端杨氏的爱抚里。
“多久没唱了,不知道会不会跑调。”端杨氏笑着,慢慢哼起了小调。岐英闭着眼睛,在咿咿呀呀的曲调中慢慢睡过去。
这一觉,应该睡了很久,岐英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浑身还有些酸痛。
隐隐约约地,岐英闻到屋里有燃香的味道。她睁开眼,却没有看到端杨氏和端白庸的身影。
挣扎着起身,岐英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头疼得有些厉害。她扶着墙,走进与卧室相连的一个房间。
端杨氏和端白庸正跪在地上,桌子上供奉着端氏宗族的牌位,还有一些供果和点心。
“不孝子孙端白庸不能为门楣增光,反而污了祖宗清誉,罪孽深重。只是端氏一脉仅有一女,还请列祖列宗多多护佑。”端白庸郑重磕头跪拜,端杨氏也随之叩拜。
岐英眼中发涩,她扑通一声跪倒在父母跟前,哭道:“阿爹,是女儿的错。”岐英一哭,端杨氏也跟着哭,端白庸的眼泪更是止不住。
此时尚未出正月,城里到处是新春佳节的气氛,但是越逢佳节,端白庸越感到凄凉与落魄,端氏一族到了他这一代,不仅没有发扬光大,反而成了朝廷搜捕的逃犯,连祭祖都要偷偷摸摸地,他自觉愧对祖先。他的胡子颤抖着,眼里涌出浊泪,“我愧对祖宗呀!”
一家三口抱头痛哭,岐英哭着哭着,觉得胸闷,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端杨氏顿时慌了,“映儿,映儿”地喊叫,还是端白庸沉着一些,他赶紧去找江北,让他帮着请个大夫来。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江北顾不得天黑路滑,赶紧骑马先去了北安王府。毕竟端白庸和端杨氏身份特殊,江北不敢擅自请人去牛栏巷。
江南也在府里,见江北匆匆赶来,他赶紧询问情况。江北解释后,江南说:“松乔堂的人应该比较可信,而且和岐姑娘也比较熟,不如去那里请大夫。”
“我觉得越熟悉的反而不好。”
两人说着一起赶去书房,云怀青一听岐英病了,立刻道:“江南,你去松乔堂请乔堂主,把他请到我们府里来。”
“江北,我们去牛栏巷,把岐英接到这里。”
三个人匆匆出门,云怀青和江北驾着车奔向牛栏巷。
他们赶到时,岐英仍是昏沉着,云怀青摸了摸岐英的额头,滚烫。
云怀青道:“岐姑娘应该只是受了风寒,你们不用担心,我把她接到我那里照顾,方便一些。”
老夫妇连连道谢,端白庸更是感激涕零,谢道:“怀先生大恩,老朽铭感在心,此生难报!”说着,他又老泪纵横。端白庸此时还不知道云怀青的真正身份。
回去时,仍是江北驾车,云怀青抱着岐英坐在马车里。
岐英仍是昏睡着,眉目之间尽是忧愁之色,眼角还依稀有些泪。云怀青轻抚岐英的脸颊,只觉得滚烫。
回了王府后,云怀青把岐英抱进卧房,这时江南回来了,他说乔松峰刚好出门会友了,不在堂里,所以,他擅做主张,把乔玉川请来了。
一见岐英的样子,乔玉川吃了一惊,早上岐英出门时还好着,但现在她的脸色红得不正常,头也滚烫,手还冰凉,乔玉川狐疑的看了云怀青一眼,他觉得云怀青是不是对岐英做了什么,但他没有多问,先给岐英诊脉。
岐英是外感风寒,又内心郁结,内外夹攻才导致病倒,乔玉川心里的疑虑打消了一下,眉头也渐渐松开。
“她病得重吗?”
“不算大病,吃几副药就能好。”乔玉川说着暗中看了云怀青一眼,云怀青的脸上都是担忧之色。
乔玉川心里很纠结,他已经不打算娶岐英了,但是看到别的男子关心岐英,他心里仍有几丝失落。也许,岐英和云怀青私交很好,他们是故友,没有别的什么。
乔玉川赶紧让自己停止乱想,写好药方,交给云怀青。
“我让人跟着少堂主去取药。”
乔玉川略一欠身,道了声告辞,云怀青送他出门。这与他寻常时去人家里看病的情形很像,他给家里的女眷看病,而家中的男主人亲自送出门。
“王爷打算让我师妹住在这里吗?”乔玉川问了一句,他心里还很在意岐英,他又解释了一句,“我是她师兄,还是要问一问的,而且家父也会问起师妹的去向。”这句话像是说给云怀青听的,又像是在劝他自己。
“她只是暂时在这里养病,等病好了,她还会回松乔堂。”
“我知道了,我会告诉家父,师妹在府上叨扰几日。”走到门口,乔玉川与云怀青告辞,江南则跟着他去松乔堂取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