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英去了北安王府,这次她大胆地走到门口询问,侍卫果然不认识她。
“我是王爷的一个旧友,叫岐英,路过此地特来拜访一下王爷。”岐英道明身份。
“王爷已经回北境了,”侍卫打量着岐英,并仔细回忆何时见过她,思量了片刻,侍卫又问,“你找王爷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路过探望而已,王爷不在京中就算了,”岐英赶紧笑着回答。她想问一下云念遥是否在府中,忽然又意识到,云怀青救助她的父母是极隐秘的事,他未必会告诉云念遥,免得将云念遥也置于险境,因而只是说:“还请代我问候一下郡主。”
侍卫一时拿不准岐英的身份,于是冷冷地说了一声:“你叫岐英?”
“是。”
“郡主不在家中,”侍卫说了一句,“等她回来我会转达。”
“多谢大人。”岐英道了声谢。
离开王府后,她又去了四方馆。
此时的馆阁正在修缮,聚满了干活的匠人,离馆阁不远处有个茶水铺子,岐英过去买了壶茶,坐着歇息,并打探消息。
茶水铺子的小二哥是个嘴快的,见岐英给的茶钱丰厚,赶紧将他知道的秘闻全都吐露出来。
“就在棠番太子妃死在皇宫时,四方馆里忽然着了火,仆役们灭了火后发现,先前被关在馆里的一对老夫妇凭空消失了,”小二说得眉飞色舞的,“现在都在谣传,靖南公主和亲去了棠番后,被棠番人收了魂魄,所以她才迷了心窍,成了棠番的刺客。那对老夫妇便是收她魂魄的人,所以靖南公主一死,老夫妇便纵火逃走了。”
小二说得神乎其神,岐英自然是不信。但是有一点她推想出来,北安王信守承诺,救了她的父母。至于父母的下落,只能见到北安王后亲自问一问。
打定了主意去北境,岐英便去买了马匹和干粮,又买了一把简单的刀具随身带着。她的目的地是北辛城,据说那里是云怀青在北境的府邸所在地。
日夜兼程行了十余日,岐英终于进了北境。
此时的北境斜阳晚照,衰草连天,正是荒原古道人寥落,霜峰乱云雁阵寒。岐英自小是在南汀长大的,但是初到北境,她居然觉得有几丝熟悉之感。
极目远望,寂寥的天地间有几支马队在缓缓行进,那些人大多穿着青衣,背着刀剑,岐英觉得他们像是镖局的人。
岐英对镖局有一种天生的好感,在南汀时,她便时常去镖局里玩,与镖师们很相熟。到了这广阔的北境,她单骑独行的确有点儿不安全,因而岐英一扬马鞭,跟上一支马队。
马队中为首的一个是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肩宽背阔,苍发虬髯,背上的一对大刀十分显眼。男子身后跟着十来辆马车,车上堆满了麻袋,上面隐隐有几个字,岐英跟得略远一些,因而看不清楚。
寻常的镖局出行时,都要将旗子高挂,亮出镖局的名号,比如“威远”“镇远”等,但是这支马队和她常见的镖队不同,这支马队没有插旗子。马车随行的人个个敛声屏气,如临大敌的样子。
其中一个人回头看到了岐英,打量了一下,见她只是个寻常的女子,便又回过头去,继续赶路。
天色已晚,马队在一个客栈停下,客栈的小二正在上门板,准备打烊。
马队里的一个青衣男子率先跳下马,走到客栈门口,小二早已笑脸相迎,但是说的话却是:“小店已经客满,诸位还是去别处吧。”
“方圆百里哪还有可住的地方!而且天快黑了,最近流寇较多,小二哥让我们在后院住一晚也行。”青衣男子说话十分客气。
“后院也住满了,实在是住不下了。”小二仍旧笑着。
虬髯男子跳下马,走上前。
“没想到是乔堂主,小人见礼了,”小二说着真得行了一礼,又热情招呼,“我们店里吃喝都是丰足的,只是真没有地方停放车马了,您看,这马上就要打烊了。”
“无妨,你去准备些吃的、喝的,吃完我们就走。”虬髯男子让随行的停好马车,一起进店。
“这怎么好意思,让堂主睡野地,小的心里不安。”
虬髯男子笑道:“别跟我油嘴滑舌的,赶紧去准备些好菜好酒才是正经事。”
小二这才脚下生风地去准备酒食,岐英这时也走进店里。
“小二哥,住店。”岐英道。
小二端着几壶酒放到虬髯男子的桌子上,扭头只跟岐英说了一句:“小店现在只能提供吃食,住的地方是一点儿也没有了。”
“吃的东西我自己有,就是缺个过夜的地方。”岐英说着打量着店里,寻思着能找个柴房什么的过夜也成。
小二哥只是扫了岐英一眼,乜斜着眼回道:“不用吃饭的话,你可以直接赶路,脚程快些,也许还能赶到平城去。”
若是能赶到平城,谁又会在这么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住店呢?岐英知道小二哥欺负她独身一人,又是一个寻常百姓,她也不恼,指着桌子道:“怎么没地方住?你看这饭桌,铺上褥子不就是一张床吗?实在不行,地板上也能睡人。”
“客官说笑了,这里哪能睡人呢?再说你一个姑娘家,这么大庭广众的睡在地上,也不方便。万一您有个闪失,小店可赔不起。”
“你尽管让我住下,出了问题,保管不用你赔。我要求不高,睡地板就行。”
没想到碰上这么个难缠的人,小二给虬髯男子送上了酒菜便使劲把岐英往外推,边推边道:“姑娘,小店没有让客人睡地板的规矩,小的实在是不能让您住下。”小二哥心里清楚,店里住的也都不全是善类,她一个姑娘家,虽说相貌普通些,但万一夜里有人起了歹意,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哪怕她在外面被野狼吃了,也不能让她进店。
岐英生气了,骂道:“你这小二好歹毒的心肠,宁可让我去睡荒野,也不让我在店里住一晚。”
小二个子不高,力气却很大,他把岐英的包袱往外面一丢,“砰”的一声关了店门。
“小二哥,我们还没走呢?”正在吃饭的一个青衣男子笑道。
“一会儿等诸位吃完了,我再开门。”小二又是一脸笑意。
虬髯男子笑道:“你个小二哥实在是有些死心眼,她一个女子赶路,你多少给她些方便,没有屋子了,也可以找个柴房让她住一晚,把人赶到外面有些不合适。”
“乔堂主,不是我死心眼,而是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小店不敢收留。她一个女子居然敢独自到北境来,想必不是善类,”小二说着又往虬髯男子跟前凑了凑,压低嗓门道,“近来流寇很多,万一她是个女贼匪呢?”
“我看她不像。”虬髯男子笑道。
“小心行得万年船。”小二笑着给虬髯男子斟了一杯酒,又忙去了。
虬髯男子没有再说话,毕竟客店有他们自己的处世方法,自己也不能强迫。他和同行的人匆匆吃了饭,便离开了客栈。
他们走后,小二哥利落地上了门板,把客店关了个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