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悫走后,端叶映瘫坐在地上,前路迷茫,她该如何抉择?
若不答应石悫的条件,她的父母马上就会死。她若真得刺死了皇帝,她的父母也活不成,石悫不会留下活口的。
到了晚上,岐枫被放回来了,她又像往常一样来给端叶映治伤,但是今日端叶映没有新伤,人沉默着不说话。岐枫给她旧伤换了药。
端叶映终于开口:“枫婆婆,如果有人拿着你孩子的性命威胁你去杀人,你怎么办?”
岐枫愣了一下,沉默着背起了药囊:“我不知道。”
“本想着你比我年长些,会知道答案的。”
“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甘心任人摆布,却又无可奈何。他逼着我杀人,我不答应,他会马上要了我父母的性命,我若答应,只怕他们也逃脱不了。”
“那就先答应他,再寻找机会。”留下一句话,岐枫背着药囊赶紧离开。端叶映满腹心事,没有发现今天岐枫有些过于沉默。
三日的期限很快就到了。
石悫如约到了比武场。他一脸邪气,像是一只逗弄老鼠的猫,“你考虑好了吗?”
“我答应你。”
没想到端叶映转变地如此快,石悫有些难以置信,“你父母的命在我手里,你不要耍花样。”
“就像你说的,我父母的命在你手里,我怎么敢耍花样。反而是你,我若杀了大成皇帝,你能保住我父母的性命吗?”
“有了几分谈判的样子了,很好,”石悫笑道,“不过,你有什么筹码与我谈判?”
“太子若想达到目的,是不是非我不可?若真是如此,那我便是筹码。如果太子不能保证我父母的性命,我便即刻去死。我死了,我父母的性命对太子来说,也就没有了价值。”
“你若死了,我马上送你父母去陪你!”石悫冷冰冰地。
“我不死,我父母的性命也没有保障;我若死了,大不了我们一家到地下去团聚。反而是太子,如此大费周章,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端叶映好像看到了这场无解棋局里的一线生机。
石悫眯着眼睛看她,“你敢要挟我?”
“也许保证我父母的性命对你来说也是一件难事,我不强迫你。为了表示诚意,太子先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端叶映以退为进,试着迈出谈判的第二步,“给岐枫的女儿解药,放了她们。”
石悫嘲笑道:“你自身难保,还有闲心管别人。”
“临死前,能做点好事,算是积德。”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的善意未必有善报。你不要指望她会帮你。”石悫算是爽快。
“那是我的事。”
石悫走到端叶映跟前,捏起她的下巴,“早知道你这么有趣,我就换一个法子了,现在,我真是舍不得你了。”
端叶映甩开他的手,眼中透出决绝与恨意。
“很好!有恨意才有动力,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像猎人看着陷阱中的困兽,石悫把端叶映的性命拿捏在手里,笑得十分得意。
之后的一段时间,端叶映的日子更加艰辛。
她的武器只有一根长簪,这是她唯一能带进大成皇宫又不容易被人怀疑的兵器,她要用长簪与各种兵器比斗。
与对手的刀剑相斗,一根长簪几乎是微不足道的,最重要的是她要把自己练成一只剑,能缠住对手,能近敌身,能化开杀招,再用簪子进攻,去刺对手的手、腿、眼、喉……。
而她的对手,耍刀的,用剑的,执戟的,都是高手,端叶映要一一挑战,把他们当做磨剑石,让自己更快,更灵活,成为一个顶尖刺客。
炼狱般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随着对身体的控制能力越来越强,一根簪子就如同长在她手上一样,她想攻击对方哪里,簪子就指向哪里,而且稳、准、狠。
她身上的伤越来越少,对手的伤越来越多,在棠番这个一切都不受自己控制的地方,有了这么一个得心应手的武器,端叶映对自己的性命有了一点把控感。
这让她有了大胆的想法,也许,她能凭借这一身功夫在绝境之中闯出一线生机来。这一个念头,让她在黑暗中隐隐看到了一丝光亮。
在她战败了所有武师时,石悫来看她,带着一个棠番的绝顶高手。
比武场上,端叶映手持长簪,和对手静静对峙。
就在对手身形一动,准备刺出第一剑时,端叶映的身体已经贴了过去,像一条灵活的蛇,她避开了尚未完全展开的剑招,在对手准备撤剑变招时,端叶映已经骑到了对手的背上,一只长簪抵在那人太阳穴上,只需要往里一刺,那人登时毙命。
石悫看着这个已经凌厉得全然没有往日少女情态的女子,忍不住叹息:“这么艰难练就的利刃,如果只能用一次,可惜了。”
他对身旁的人悄声道:“明日带她回太子宫,给她喂虫蛊。”
那人领命离开。
算着日子,端叶映知道自己就要回大成国了,这近一年的时间,她手上的皮不知道脱了多少层,身上伤痕累累,已经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但现在,她是一把利刃了,虽然拿在别人手里,然而只要是利刃,谁说不能反噬其主呢!
岐枫说得对,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她要争取一个机会。
马车颠簸了许久,端叶映回到了太子宫。她住的地方仍然是她的寝宫,摆设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她已经完全不同了。
地上、桌椅上的灰尘刚被打扫过,打扫得很潦草,还有一道道的灰尘印子,墙角的蜘蛛不知结了多少张网,宫人也懒得打扫,留下一个黑黑的屋角。
蛛网下是一堆散乱的箱子,那是她的陪嫁。一眼看去,箱子里只有一些她曾穿过的旧衣服还有一些旧书,里面值钱的东西应该都已经被人搜罗走了。
她把箱子一一摆好,把旧衣服全都拿出来,那些衣服都是端杨氏做的,针脚细密。旧衣服中混着一个旧的软布包袱,看起来很普通,摸上去,里面的东西软软的。
端叶映不记得她有这样的东西,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金丝软甲,那是云念遥送给她的贺礼,她因为暂时用不到,就让香草给她收起来。
旧包袱应该是香草的东西,端叶映的眼泪登时涌出来,这也许是香草留在世间唯一的遗物了,正是这个旧包袱藏住了这件金丝软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