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三具尸体,白漱便默然地隐没在近处的一棵巨树之上,死去三个人的动静还是太大了,浓重的血腥味和新鲜的肉质足以吸引大半埋伏于边境线的蛮兽和妖类,急于逃离反而容易暴露自己的气味和行踪,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尽管白漱是能够在序列八地带自由穿梭,就是序列七的部分地带他也可以尝试着闯一闯,但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具备了碾压两大极端环境的硬水准,相反,谨慎才是他在边缘地带如鱼得水的根本秘诀。
从狮虎,到狼狐,再到成群结队的铁色虫豸,边境线之上,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异常狰狞且暴露地展现在白漱眼前,却只见他双目微闭,在那根粗糙的老木上恍若睡熟,早已熟悉的震撼场面,此刻让他提不起丝毫兴致。
那副打开的纯黑棺椁缓缓地漂浮在白漱面前,做微微颤抖状,下一刻,九道如雾气一般的白芒从棺椁中逸散而出,带着些许淡色的光粒,缓缓渗入了白漱本体的九个窍穴,那九个白色光点在他体表一闪而逝,却也不过是微微凝实了些许,并没有根本的变化,白漱有些烦躁地睁开了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便将那具承载着自己“尸体”的棺椁狠狠地盖上。
“还是突破不了……”
白漱咬牙暗恨道,烦躁地拨弄自己额前厚重的留海,黑棺的诡异和奇妙,在他这六年的拾荒者生涯中让他越感深刻,也越发心惊,忽略了棺面下那具动都不动的“小白漱”尸体,这件黑棺就仿佛只是一件坚固耐用的武器,但也多亏这一特异,使得年仅十一岁的白漱在成为拾荒人后,凭借棺椁的奇妙,他也能在序列九的地带勉强生存下来。
可慢慢地,事情就有些不对劲起来,就在白漱偶然间吞吃下了一些奇草和蛮兽肉后,似乎总有一股精纯的能量渗透进他本来的身体,仿佛打开了什么枷锁一般,可产生的变化,却不知为何地开始在那副棺椁中的尸身上得以显现。
最初是小白漱右眼的空洞,竟逐渐被一种类似于水银一般,但明显纯净明亮许多的液体,一点一点地凭空填充,眼窍周围的裂缝也诡异地缓缓补齐,最后呈现的,哪怕依然是与肉身一般的灰败色泽,却也有一道道明亮的细线如脉络般穿梭其内,霎是奇特……与诡异。
而白漱自身的眼睛,似乎在填满的刹那得到了解放,整个世界都变得澄澈清晰,他能够看见空中飞舞的砂砾和细微的水珠,能隐约看见空气流动的轨迹,凝神细看时,周围的一切也似乎变得异常缓慢,甚至视野大幅提升的同时,纯粹的肉身能力,也在这一次淬炼后得到明显的增强。
“可这么看来……到底哪个是本体啊,为什么他*的会有一种数学上映射的感觉……”
喃喃自语中,白漱也禁不住感到迷茫,黑棺无论是来历,还是效用,都不由自主地透露着一抹诡异,可不管怎么说,这对现如今的他来说,都是一种极佳的保命手段。
人有九窍,这之后的三年里他用尽了办法,虽说也是完整地开启这九孔窍穴,身体的各项基本素质都得到了变态级别的提高,但同样也就止步于此了,窍穴之内的生气充溢甚至是沉淀,可之后的道路白漱却是怎么都走不明白,吞食兽肉和草药的增幅也变得着实有限。
“说是增幅,倒不如说是补充,补充一些消耗掉的生气罢了。”
至于那具“自己的”尸体……白漱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尸首残破到一个令人恐惧的地步,左手和整个右臂全部消失,双腿似被人刻意分割切断,全身上下更是布满无数浑圆细小的空洞,那裂缝顺着孔洞延伸出去,如同一整块半碎不碎的玻璃人偶,尸体还能保持着人形在白漱看来本身就是异常。
异常,却也平常,脚下的树身发出“刹刹”得摩挲声,一对银灰色的角虫像树梢蔓延,白漱慢慢站起,辗转腾挪间,一道道只有他自己看得到的白色火苗,出现在白漱身周的九处孔窍,生气流转间,随手扭断沿途几只粉绿毒虫的脖颈,他移动的速度也骤然快上了数许。
转移过后,白漱将黑棺收回眉心,甩了甩头,“呸”得吐掉口中嚼烂的灵草树根,不再去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树下的虫群逐渐散去,此刻也终于准备离开,外城与边缘地带的壁垒一个月打开一次,今日也正是所有拾荒人月中回去的唯一机会。
……
“那个……小哥,你好?”
“……?!”
一道微微羞涩的声音从白漱背后传来,与之相伴的是小心翼翼地拉扯,白漱的瞳孔瞬间放大,一把打掉抓着自己衣角的细腻小手,破旧的柴刀伴随着凌厉的转身猛地贴近来者的咽喉,手臂生风,脚下的树枝直接被钻出一个不深不浅的缺口。
白漱几乎想都没想地就作势砍剁下去,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靠近自身,要么对方有特殊的潜行能力,要么就是实力层次远远超出自己,但凡对方有丁点恶意,荒野之上,杀死对方都是让自身活下去的唯一选择。
可他依然止住了自己的刀头,因为在白漱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跪坐着一位白衣白裙的女孩,肤如凝脂,眸如星辰,她那淡蓝色的头发微显生涩,细软的红唇却不经意间勾勒出一线魅惑,有点婴儿肉的脸颊不开心地嘟起,整个人都仿佛呈现出一种天真到纯粹的安心气质,只是……
“你这……画得什么玩意儿?半边的伤病妆?”
“嘻嘻,老娘画得如何,非常标准的太妹妆对吧~”
“老娘……还有,谁家太妹妆的腮红会涂到眼睛上的,看起来完完全全就像是被谁揍了一拳似得……”
话音未落,白漱猛地惊醒,眼前的少女明显与这森罗死地格格不入,就算自己方才注意力不甚集中,能悄无声息地摸到白漱衣角的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可她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杀了我?吓我一跳又有什么意义?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白漱觉得自己大半辈子没这么友好地和别人交流过了,虽然自家的柴刀压根没有从人家脖子上移开来。
“那个……刀,刀……”
“甭想,就这么说。”
“啊?哦……这就是所谓边缘地带的规矩是吗,我……老娘明白了……”
少女装得十分硬气般说道,但显然和男性人士交流的经验实在太少,厚重的腮粉都遮掩不了她脸颊的殷红,但她旋即做出了一副下了巨大决心一般的表情,正视白漱说道,“大哥好!咋一不小心迷路了,请问您能带我……啊不是……算了,您能带我出去吗?”
“……”
听说破碎前有一个遇到迷路小孩可以报警的美好制度,白漱突然觉得眼下这情况正适合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
“咋叫洛……洛子!第一次来边缘地带,眼看着集合时间就要到了,却怎么都找不到出去的路……”
集合时间……你当是学校里组织春游,白漱忍不住腹诽,随即耐不住地喝骂道:“说这种再明显不过的谎话谁会相信啊二显,编也给老子编个好点的借口出来啊!”
“诶,诶?可我确实只是单纯地迷路了啊,我这……这有些刚才采的草药,应该能换一些小钱,实在……实在不行的话,咋在这给你磕一个就是了!求求你您带小妹我出去吧!”说罢,作势真的就要磕了下去。
……
这是哪个年代女混混的口头禅?小说都不会这么写了吧。白漱扫了一眼洛子郑重其事捧在手中的杂草,忍不住直接翻了个白眼,他无奈地看着越伏越低的洛子,看着女孩不似伪装真的要下跪求带,白漱僵硬的嘴角止不住地抽搐,可那深藏的瞳孔却是骤然闪过一丝寒芒,他不明白眼前的少女是真傻假傻,还是单纯只是那不到万分之一可能的误闯者,但无论是哪种情况,白漱都有自己测试的方法。
“劳烦您大人有大量,带小妹出去一……啊!”
洛子话音未落,白漱却一脚踏在了自己方才转身造成的那个缺口处,产生断裂点的树杈,再加上白漱那开启了九道窍穴的恐怖力道,一人粗细的树枝直接应声折断,白漱则轻飘飘地抓住树干凸起的部分,吊在半空中冷眼旁观着。
假设这女孩真的图谋不轨,想借助鞠躬的刹那袭杀自己,那么她在自身偷袭蓄力状态被打断的情况下,和完全因慌乱坠落而产生的反应将是截然不同的,人体对于自己的本能很难做到伪装,白漱自信凭借这一点就可以判断出女孩真实目的,如果她真的只是无辜的路人……找个树枝承受不住你的体重之类的借口应该能蒙混过去。(渣)
嗯……确实只是单纯的惊吓,没有步骤被打断的慌张,应该只是过路的蠢货,双方也没什么利益冲突,之后就好好地骗……
……嗯?
……嗯??!
然而下一幕却彻底让白漱傻了眼,只见洛子跌下树梢后,竟是没有任何自我防卫的动作,甚至类似于那种行为的倾向都没有,完全就是一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的模样,直愣愣地任由自己做着自由落体运动,“啪”得一声脑袋着地后,竟是半天也没有任何声响。
卧……槽,没忍住爆一句国粹,白漱三下两下地冲下了树梢,一个箭步地跨了上去,试探着洛子的鼻息,片刻后,他不得不得出了一个让他惊讶到极点的结论,在他眼中无声无息接近自己的顶级强者,最起码也是在序列八地带来去自如的顶级拾荒人,竟然因为一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试探,从不到十米的树上摔下来,生生跌死了!而且无论是从直接还是间接的角度来看,根本原因都在于自己!
我成……杀人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