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了,众臣们纷纷退走,朱由栋却把田尔耕单独留了下来。
“当年你在福建月港搞的那个‘海昌会’,里面的兄弟还有联系么?”
“有的,当年臣回归殿下麾下后,对所有兄弟都做了安排。有的进了李国助、颜思齐麾下,有的直接进了锦衣卫,还有少数仍然以海商的身份,在海面上讨生活。”
“嗯......”站起身来,反复踱步几下后,朱由栋道:“你下去想一下,看你手里,嗯,并不局限你海昌会的兄弟。总之,能不能找到那么几个人,想办法瞒着倭贼和暹罗贼,联系上西班牙人。”
“西班牙人?殿下,您是想对着三贼分而化之么?”
“正是如此。”
点点头,朱由栋示意田尔耕找个地方坐下,然后道:“西班牙与我大明远隔万里,至少是目前,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之所以他们的国王出了大力气来支援,那是因为,若我大明击败倭国、暹罗,则我大明将独霸东亚。由此对其吕宋岛的殖民地构成威胁,同时严重影响其在东方的贸易......不过,西班牙本土距离我们大明实在是太远了,他们要把力量投放到这里,需要付出的资源是海量的。而且,一个国家的国力到底是有限的,朝着我大明投放多了,他的本土,他广袤的殖民地,就缺少了守卫的力量。”
“所以,我们和西班牙其实可以谈?”
“是的。”
虽然对田尔耕说我们大明可以跟西班牙谈,其实朱由栋的内心想法是:以和谈的名义,减弱,甚至瓦解西班牙指挥官的战斗意志。
这些年,得益于澳门的耶稣会,朱由栋对欧洲的局势还是有相当程度了解的。在他看来,西班牙的这两位穿越者干得非常不错!而领头的这位菲利普,虽说做的事情学究气稍微多了一点,但确实称得上是明主。
这样的穿越者,是肯定能看得长远的。也肯定能明白,大明才是西班牙的终极对手。
不过,就算你看得明白又如何?这会儿都1617年哪,距离历史本位面的掷出窗外发生时间已经不到一年了——别说你搞了什么宗教和解。罗马天主教会这会儿从上到下都烂完了,前些年的宗教仇杀已经是近似于种族灭绝般残忍。这么多年的恩怨情仇,再加上现在的神罗皇帝,奥利地哈布斯堡家族的费迪南是个昏聩的蠢货......这么多事情,是你一个穿越者轻飘飘的团结、和解就能完全解决的?真要那么简单,我搞个黄册库,就不至于十年过去了,还没有彻底弄好了。
所以,一两年之内,全欧大战肯定会爆发,即便没有了法国的搅屎,持续时间不会有三十年。但也足够牵扯你大量的精力了。
那么,一边是你被牵扯大量精力,而另一边我又主动提出和谈。这时候,你国内的大臣们肯定想的是要和我大明友好。在你这个穿越者不能自曝的前提下,你如何安抚你手下的大臣们呢?
虽说如果大明像刚才那样,不计成本和质量的大造战舰,即便是你西班牙马尼拉舰队加入进来我也不怕。不过,能够削弱敌人的事情,还是要尽量的去做嘛。
“殿下。”田尔耕思索了一会:“臣手里有这样的人,而且因为有澳门的存在,要联系上西班牙人也不难。不过,我们开出什么条件呢?”
“简单,西班牙人彻底退出这场战争。我方这边,只要澳门那里的红夷人按时缴纳租金,我不管是西班牙人还是葡萄牙人,都不会予以驱逐。其次,只要他们在吕宋,不妄意虐待甚至屠杀旅居该岛的我大明子民,我将来也不会去攻占吕宋岛。第三,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付费购买我大明的商品,我不管他转手卖到欧洲涨价多少,还是按照战前的价格卖给他,同时保证不转卖给欧洲其他国家。”
“臣明白了,马上开始运作此事。”
“好,不过你记住,此时乃是在作战。这种消息若是传出去了,对士气的影响是极大的。到时候,就算张世泽掌握着六大报,估计也难以控制舆论......”
“请殿下放心,此事,一定会在极小的范围内进行。若是出了问题,就是臣私下议和,所有罪责,臣一力担当。”
“哧~”轻轻的笑了笑,朱由栋拍了拍田尔耕的肩膀:“孤不喜欢玩帝王心术,也不喜欢出了事情就把办事的臣子单独扔出去。好好去办吧,如果出了问题,孤和你一起扛。”
田尔耕满心感激的退走了。朱由栋把方正化叫进来,让他给自己揉肩:“赵率教什么时候能到?”
“小爷,刚才散会后奴婢就派人去赵帅的驻地,想来应该快了。”
“嗯,那这会儿先歇歇。”朱由栋闭上眼睛,舒缓的叹了一口气:“慈庆宫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吾父亲那几个选侍,对吾把几个弟弟妹妹都给派到天津卫去实习,没什么怨言吧?”
“小爷,说到这个,怨言是肯定有的。但在太子妃的压制下,这怨言出不了慈庆宫。”
“那就好,哎,我朱家子孙,真的不能像以前那样,被当做猪来养咯。她们迟早会明白,吾这样做,对弟弟妹妹们好,对她们的未来,也好。”
这话方正化就没法接了,于是,偌大的会场,顿时陷入了沉寂。
不过这样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没过几分钟,赵率教就在门外求见了。
“臣赵率教,拜见殿下。”
“嗯,赵帅免礼,那个,让你做第三军军长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是,臣在来的路上,传令的公公已经转告臣了。”
“好,那你对孤的这个任命怎么看?”
“臣斗胆说一点自己的揣测。”
“嗯,你讲。”
“是,殿下。臣以为,今日之战局,在海军打开局面前,臣就是率领四万五千新军去了福建,面对大海,也只能是望洋兴叹。而若是海军击败了贼军舰队,那以臣这支兵力去拿下台湾,又显得过于奢侈了。”
“所以呢?”
“所以臣妄自揣测殿下的心思,想来殿下不光是要击退倭贼的进犯,还有登陆倭贼本土的想法。而臣的这支军队,去了台湾这样四面临海的岛屿。就要熟悉当地气候,要把全军训练成既能在陆上作战,也能在海面上经受风浪的精锐!”
“哈哈哈~说得好!可有信心?”
“呃......十年前殿下简拔臣于行伍之间,从那时起,臣的命就是殿下的了。所以,只要是殿下交代的事情,臣肝脑涂地也要去把它办成。只是,臣是陕西人,都是到了靖江岛上才学会游泳。而臣麾下的两个总兵,一个辽东人,一个山西人。所以,若是殿下允准,还请调拨一员南方的将领给臣。”
“可,方正化。”
“奴婢在。”
“待会你去兵部找大司马,让他负责调人。嗯,第三军的主要任务还是陆战,水战自有将来护送他们去日本登陆的舰队承担。所以,这水军将领的级别不用太高,限定在守备以下就好。”
“是,奴婢领命。”
“另外,赵帅啊。”
“臣在。”
“孤在太湖上可养了不少倭人呢。前些日子听闻德川家派兵登陆朝鲜,那真田幸村什么的上了好几道书信给孤,要求我把他们派到辽东去,孤可都给拦下来了。这些人,都是给你准备的。”
“臣多谢殿下,请殿下放心,有了这些倭人相助,臣对后面的事情,更有信心了。”
安排完了这事,朱由栋站起身来,认认真真的打量起赵率教。
这一年的赵率教,也有48岁了。虽说稍微上了点年纪,但到底是行伍出身。这健硕的身材还没有走样,战甲在其身上显得非常合体,毫无臃肿之感。
这位在历史本位面上的表现,总体而言就是前期各种阵前逃亡,后期拼死作战直至壮烈牺牲。出现如此矛盾的表现,其原因到底是什么,朱由栋不想去深究。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节点是:当他到了孙承宗手下后,以前的种种不堪瞬间就没有了。
所以啊,此人在横海卫待了这么多年,本来就受到足够的熏陶了。这再把他派到福建,让他跟孙承宗搭档。嗯,挺好。
“那便如此吧,赵帅,好好去做,若是将来功成,孤另有封赏。”
“臣领命,定不负殿下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