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兵仪式完毕后,自然是祖孙俩的私聊时间。
“栋儿啊,前些日子,心里可曾对爷爷有过不满?”
“呃,要说不满肯定是有的,但不是对爷爷。而是对……哎……”
朱由栋这一年快要12岁了,得益于这具身体经过始祖强化,所以这会儿他的身高已经接近了一米六。加之这些年坚持不懈的锻炼,整个身材显得特别的匀称、矫健。
万历看着自己对面这位充满了健康与活力,而且身上的气场极为自信的少年,心里头又是一阵情绪翻涌。
咦?我这是怎么了?居然嫉妒起自己的孙儿来了?哎,先帝体弱多病,我又是个残疾,常洛的身体不提也罢。我朱家有多久没见到如此健康的储君了?这样还不好么?我是皇帝,但我也是朱家子孙。把这个国家延续下去,是我的责任和使命啊。
收拾好了心情,万历开口道:“栋儿,你父亲不过是受了一些奸臣的蛊惑,本质上还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你不要太计较了。毕竟,最终你也没有损失什么嘛。”
“是,皇爷爷放心,太子终究是孙儿的父亲,孙儿无论如何,不会做出忤逆之事来。”
“嗯,这就好,不过你也不用受委屈。朕这些年,对臣子们确实过于宽仁了,以至于这些家伙胆子大得没边了!哼,离间天家感情的事情既然敢做,那就必须付出代价。”
“是,孙儿坚信皇爷爷一定能秉公处理。”
在回到北京之前,无论是袁可立还是熊廷弼,甚至是杨镐,都强烈要求朱由栋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杀人立威:大明的政治斗争,除了天顺朝的徐友贞(杀了于谦)和嘉靖朝的严嵩(杀了夏言等很多大臣)外,在永乐以后,一般都是斗到对方辞职认输就算完事,总之是极少有要人性命的。但是这次不一样了,太子身边的人居然妄想抢夺太孙的产业!这不就是要废了太孙的储位么?这还得了!你们既然敢做初一,那就怨不得我们做十五了。纳命来吧!
所以,面对万历说要杀几个人的事情,朱由栋没有劝阻:他也很火大啊,尤其是七个穿越者里已经有两人登顶的情况下,他的紧迫感日甚一日。这会儿他也想杀几个人来发泄一下。
杀人,皇族一般都是决定者而不是参与者。而在万历面前,朱由栋非常明智的没有去问到底要杀谁:皇爷爷心里还是有点疙瘩的,在裁决别人生命这一点上,还是不要去侵犯只能是皇帝才能拥有的权力的好。
于是话题顺势的转到了其他方面。
“栋儿,此间事了后,这次返回南京,准备做什么呢?”
“皇爷爷,这一次回去后,孙儿就准备清理黄册库了。”
“嗯。”捻须一阵长考后,万历抬起头:“黄册库是国家根基,爷爷自然知道它的重要。但是要整顿,得罪的人可不少,说不得,国家要因此而动荡。”
“皇爷爷,利益攸关的事情,要让大家心平气和的接受是不可能的。说起来,刚才皇爷爷说要在北京杀人,嘿嘿,孙儿一旦动了黄册库,那要杀的人,估计是成千上万!”
在万历这种传统的帝王看来,如果朱由栋真的有篡位的野心,那么,在这个时候是肯定不会去动黄册库的:这时候去弄黄册库,一不小心储位肯定没有了,搞不好还得死无葬身之地。可以说,朱由栋的这个表态,完全打消了他的所有疑虑。
但彻底放心下来后就又是一阵患得患失:如此一心为了国家,身体健康又有本事的麒麟儿,却要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但凡有个闪失,大明的未来可能就没有了!
但是,不整顿黄册库,大明根本就没有未来!
哎,要是朱常洛那个混蛋儿子有这个孙子的一半就好了。
“……好,栋儿,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爷爷给你一个保证,只要爷爷还在,无论你因为黄册库的事情激起多大的乱子,爷爷都给你兜着!”
哼,这话我信了才有鬼呢!这次东林党发起的弹劾,你心里要是没有动摇怎么会拖了好几天?不过呢,我要做的,是我必须得去做的。有没有你的支持,我都要去做。否则,现在我可以苟活,但将来还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是,多谢皇爷爷,孙儿对爷爷的支持和信任,一直都心存感激,并时时以此来激励自己的。”
“嗯,在你去南京之前,辽东的事情,爷爷还要听一听你的意见。”
就在祖孙俩在对大明官场的人员配置开始深入的交换意见的时候,东厂大牢内。
“王安,你招也是不招?”
“呼哧~~呼哧~~李恩,你这冯保的余孽,咱家招什么?太子在此事上确实完全不知情,你还想咱家招什么?”
“说什么混账话呢,咱家是冯保送进内书堂的,难道你就不是了?还有,咱家什么时候问过太子知不知情了?咱家问的是你们慈庆宫有哪些选侍、宦官知情!”
作为能做到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人,李恩的智商、情商都极高。他非常清楚,万岁爷这次是动了真火,要给太子一点颜色看看。但无论如何,万岁爷没有要废了太子的意思——如此怎么传位给太孙呢?所以,王安必死。但太子,是绝对不能牵扯到的。
但是呢,现在看起来太孙的权柄将进一步放大,再说了,自己也受了魏忠贤那么多好处。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要通过这件事讨好一下太孙。
不过在不能牵扯到太子的情况下,确实无法直接讨好太孙。那就只能是讨好太孙的亲娘了:太子妃对太子一天到晚各种风流,长期不到她的房间里去的愤怒和幽怨,在大内并不是秘密。所以李恩在和魏忠贤通气后,就想通过王安,把目前最受朱常洛宠爱的几个选侍给牵扯进来:你们敢和太孙的亲娘争宠?那就先去阎王那里报到吧。
谁知道这王安竟然如此硬气,连这样无关紧要的人也不肯攀咬。这就让李掌印感到很没有面子。
“用刑!继续用刑!你们这些幡子不是号称没有你们拿不到的口供么?那就继续给我好好招待王公公!”
就在东厂的大牢内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时,另一边,礼部尚书郭正域的家中,也是被一片凄惨绝望的气氛笼罩。
“官人,真的要这样做么?你和沈鲤、吕坤他们不是一向交好么?他们都是太孙的老师。请他们出面说情,就不能保住你的性命么?”
“哈哈哈,夫人啊。”郭正域此时正站在一根木凳上,手里拉着悬在屋梁上的一圈白布:“所谓万历三大贤,那都是下面的年轻人吹捧出来的。再说了,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是三大贤,谁才是第一贤呢?为夫和那两位的关系,离生死之交可远得很。而且这次还涉及到储位之争的事情,那两位可是太孙的老师,就像为夫是永远无法改变立场的太子一党一样,那两位也是定死了的太孙党。遇上这事儿,他们不推一把已经是有君子之风了,怎么可能伸手救援呢。”
“官人,即便如此,我们去兴华宫外下跪认错不行么?太孙殿下推广番薯,教导百姓进行牛痘种植,号称万家生佛……”
“哈哈哈哈~~妇人之见!夫人,太孙是未来要做皇帝的人,对百姓好那是理所当然。但是为夫这次是去动了他的储位,他不会放过为夫的。而且,这会儿真正希望为夫死的,不是太孙,而是东林党啊!”
说完这话,郭正域也不解释,很是决绝的将颈项放进了那个圈子:“夫人,为夫必须要走,否则你和孩子们都难逃一死!皇家做事是有底线的,但东林党做起事情来可没有底线。为夫走了之后,你只管向礼部报告为夫在家暴病身亡,如此,你和孩子们才能保全!告诉儿子们,以后考个举人也就是了,千万不要入仕,千万不要入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