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清没有选择坐在小板凳上,而是打扫出一块青石板盘膝席地而坐,呈打坐状,身后的长帆随风飘荡,倒还真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出尘风度…
他就静静的坐在那,也不吆喝。
从刚才城门口听到的话推断,这洪阳城内的‘能人异士’都被征调走了,要过晌午才能回来,也就意味着自己现在这算命摊是独一份。
不怕没人来……
牛奔今个儿还向往常一样,趁着老爷子不在,从家里偷取些钱财便溜出了房门,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盘着个金钱串,便去了早集。
他好赌,还有个怪癖,每次进赌坊之前,都要找算命的算算今天财运。
虽然他也知道算命的都是些说车轱辘话的神棍,根本算不准,但架不住人家说话好听啊。
图个彩头不是…
结果今天在早集上转了一圈,却惊异的发现自己常光顾的那几家摊位都没人。
“哎,真特娘的奇了怪了。”
牛奔嘀咕一句,又在街头转一圈,打定主意要是还没人,今天就跳过这流程,直接去赌坊。
待转到刘老根的摊位时,眼睛突然一亮。
有人!!
‘要开张了……’
徐伯清看有人径直走向自己,只微微一笑,便知道这第一单要来了。
牛奔拉过小板凳坐了下来,上下打量着他,问道:“小子,看着面生啊?不是本地人?”
“施主慧眼如炬,小道确实不是本地人。”
“哎哎哎,可别瞎说,牛爷我可没给你布施什么东西,当不得施主二字。”
牛奔说着瞥了眼靠在墙上的帆布,接着问道:“你小子既然不是本地人,怎的占了刘老头的算命摊位?还有,今天这城内的算命摊怎么都没人?”
“好教施主知晓。”
徐伯清轻咳一声,装模作样的说道:“刘老根乃是小道师兄,小道尊师命特来洪阳城内投奔刘师兄。
不曾想刚来就遇到衙内的大人出城办案,而刘师兄还有城中一众‘能人异士’都被请了去,说是协助办案。
刘师兄走前便将这摊位交于小道代劳,帮助有缘之人。”
“嗤,能人异士……”
牛奔神色莫名的嗤笑一声,将目光放在徐伯清身上,颇为玩味的说道:“你既和刘老头师出同门,他出门时又将摊位交给了你,那你应该也会算命咯?”
“然也……”
徐伯清点点头,问道:“不知施主要算什么?”
“财运。”
牛奔的手指摸索着手里的金钱串,说道:“你来算算,牛爷今天的财运如何?”
“可~”
徐伯清点点头。
早在牛二坐在小板凳时,他就仔细观察过,此人手里盘着金钱串,腰间挂着个聚财符,必然极重财运…
而且手指的虎口和斗纹处有一层不明显的茧子,多半是常年摇骰子摸牌九所致。
定然是个赌徒!
这就好办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小道精通梅花易数,还请牛爷说出五个十以内的数字,小道根据牛爷提供的数字,便能算出今日财运。”
牛奔不懂什么是梅花易数,但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心中也隐隐多了几分期待,于是想了想,张口说道:“一…二…三…五…七,你给牛爷说道说道。”
“一…二…三…五…七……”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掐了掐手指,随即展颜一笑,说道:“有了,二三五做十,一七为八,是为牛八!翻倍牛,好财运。”
“牛八?翻倍牛?”
牛奔微微一愣,只知道自己叫牛奔,却不知这‘牛八’和‘翻倍牛’又是何意?
“牛爷无需多虑,此乃行业术语。”
徐伯清见他一知半解的,笑呵呵的解释道:“说简单点,就是牛爷今天财运亨通,不说逢赌必赢,却也是赢多输少。
过了晌午,不到傍晚,约莫就能将手中钱财翻上一倍。”
“哦?”
牛奔瞪着眼睛惊疑一声,以往算命讨彩头,对方说的也都很好听,但都是些车轱辘话,没有一人敢像这年轻人一般,说固定时间能赢多少钱的。
万一不准,那岂不就砸了自己饭碗?
“小子,输赢这事可开不得玩笑,你要算准了还好,这万一算不准呢?”
“牛爷放心,师兄在此经营多年,有口皆碑,今日将这摊位交付与我,我又岂能信口开河砸自家招牌?”
徐伯清声音一顿,随即正色说道:“这样,若是晌午过后,傍晚之前,此卦没能应验,牛爷尽可来此砸这摊子,如何?”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见他说的真挚诚恳,牛奔拍着大腿叫好,心情也越发舒畅,问道:“小子,你这卦金多少钱?”
“出家人不讲钱…”
徐伯清微微一笑:“讲缘~”
“哈哈哈哈,行,你小子说话中听…”
牛奔开怀一笑,从身上掏出一把铜板,伸手排到地上,说道:“牛爷今个儿高兴,这些个零钱就赏你了。”
说罢起身奔赴赌坊。
“施主好走不送。”
徐伯清看着地上约莫二十多枚代表天圆地方的大梁通宝,面色也是一喜,以目前的购买力,一枚大梁通宝能买两个馒头或者一个鲜肉大包子。
数了数,共有二十二枚,这样的卦金,可以说是相当丰厚了。
见牛奔已经走远,他肚子也饿得慌,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抄起钱财后本想去周边的早点铺解决一下空腹问题的。
不曾想还没来得及起身,摊前便又来了一老农……
“小神仙,您这能起名吗?”
徐伯清微微点头,应道:“可以的,敢问老丈贵姓?”
“哪有贵不贵的,俺姓卢,就城外卢家庄的,小神仙叫俺老卢就行。”
那老农有些局促的坐了下来,接着说道:“是这样的,俺娃要周岁了,之前俺带他来过城里算过,老神仙说俺娃命里缺木缺水,就起了个卢森淼的名字。”
说着他还从身上掏出一张歪歪扭扭写着‘卢森淼’三个字的纸递了过去。
徐伯清接过后看了一眼,心里默默吐槽,也不知道是哪个神棍扯的犊子,这吃相也忒难看了些…
起名就不能专业一点?
他微笑着点点头,问道:“令郎既然已经有名字了,那您这是要改名咯?”
“是是是…”
老农点点头,说道:“俺问过学堂的先生了,他说这名字太难写,俺觉得也是,以后小孩上学堂考试,自己名字刚写完,别人考卷都答一半了,那怎么成?
于是俺家就商量一下,想给娃改一个命中有木有水,笔画还简单的名字。”
“有木有水,笔画简单。”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像是在思量什么,不一会的功夫,他便眼睛一亮的拍腿说道:“有了!”
他四下打量一番,从墙角找来一块破碎的红砖,以此做笔的在地上写下‘卢本苇’三个大字。
见老农有些不解,他便逐字解释道:“这‘卢’是伱家孩子的姓,我就不多赘述了,这‘本’字总计五画,取安分守己,老实本分之意,简单易懂;
最主要的是这个‘苇’字,老丈我且问你,这芦苇生活在什么地方?”
老农眉头紧锁的应道:“池塘边。”
“对了,就是池塘边!”
徐伯清点点头,接着说道:“池塘有水,塘边有木名为芦苇。
令郎的命里不是缺木缺水吗?
这‘苇’之一字,共计七画,笔画简单,更难得的是同时还包含了木和水。
而且,这‘苇’通‘伟’,意义也非凡,这做人既要老实本分,也该存有向上之心,‘苇’之一字,便蕴含这般深意。”
“嘶…卢本苇,卢本苇,好好好!”
老农倒吸了口凉气,接连说了三声好,属实没想到这简简单单的一个‘苇’字能解析出这么多的深层含义。
徐伯清微微一笑:“施主满意就好~”
“那个……”
老农从怀里掏出两个铜板,递了过去,有些局促的问道:“小神仙,这…够不够?”
徐伯清见他手乌黑粗糙,满是老茧,指甲里还有些泥土,虎口处便是七月天都龟裂出一道道伤口…
便不以为意的将钱接下,笑着宽慰道:“够了够了,您满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