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年23岁的德国皇家空军准尉弗雷德尔-埃赫曼,两个月前刚从柏林航空学院毕业,但他可不是这个领域的菜鸟。在进入航空学院深造之前,埃赫曼已是一名有着3年多飞行经验的空军士官,先后驾驶过信天翁-h、福克-xi以及福克g-51,并曾在波斯湾地区执行过战斗任务。1933年5月22日上午,他作为特塞尔岛东部军用机场值班中队的一员,第一时间升空迎击突然来袭的美英舰载机群。短暂的正面交锋中,他未能取得任何战果,而后受中队长的指派,跟随莱斯-施因德勒少尉探察敌方舰队的踪迹。
在距离特塞尔岛两百多公里远的海面上,埃赫曼与施因德勒少尉分头行动,侦察小队变成了两名孤独游荡的侦察骑兵,而在加速摆脱敌机的纠缠之后,飞机油料计上的读数已不足满额的三分之一。若是立即调头返航,余下的燃料还够飞回特塞尔岛,但埃赫曼深知责任重大,义无反顾地继续搜寻敌方舰队踪迹,而他的坚持最终得到了回报——云端下方,一支规模空前的舰队初显身形!
“莱斯!莱斯!黑隼2号呼叫!我找到它们了!我找到敌舰队了!莱斯!莱斯!黑隼2号呼叫……”
埃赫曼急切地呼叫着临时搭档,不知是受到了敌方的技术干扰,还是施因德勒的战机已被击落,通讯频道里只有连绵不断的杂音。连番尝试未果,埃赫曼将无线电切换到机场指挥塔的通讯频率,然而结果还是一样。
“真该死!”
埃赫曼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察敌情。那些灰色和白色涂装的战舰在海面上拖出一条条或长或短的航迹,让人难以点算它们的准确数量,而从千米高空俯瞰,它们的舰种倒是很好辨认:体形敦厚并有若干硕大炮塔的是战列舰,舰体较之修长的是战列巡洋舰,个头中等、采用双联装或三联装炮塔的是巡洋舰,身形最小但拥有标准战舰轮廓的是驱逐舰,体型敦实、线条饱满且不见炮塔的,是各式各样的辅助舰船……
能够分辨出这些舰船的类型很重要,但还不是最关键的。埃赫曼瞪大眼睛仔细搜寻海面,终于远远望见了一艘疑似航母模样的舰只,可就在这个时候,视线中突然闪出两架白色战机,它们均为单翼单发构造,以极快的速度从较低的高度飞来。
埃赫曼正踌躇着自己该如何应对,视线前方又冒出来两架白色涂装的单翼战机。以一敌四,想要全身而退尚且不易,若无线电通讯保持畅通,不惜牺牲前去探明敌情还有意义,眼下这种状况,带着已有的情报返回特塞尔才是明智之举。
权衡形势,果断取舍,打开空战襟翼,操控战机以一连串眼花缭乱的战术机动避开了前面两架敌机的正面攻击,顺势调头向南,收起襟翼,俯冲向下,以接近500公里的时速改为平飞,从而将四架敌方舰载机远远甩在了身后……埃赫曼的判断和操作绝对够得上一流水准,但战场上充满了各种不确定因素。看到一架德国战机从千米高空下降至海平面百米,无论它的意图是撤退还是强突,美英战舰上的人员立即紧张起来。多艘护航舰艇迅速做出反应,隆隆炮声响彻海面,低空区域烟团绽放。尽管多数炮弹都在安全距离之外爆炸,孤胆英雄和他的座机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威胁,爆炸掀起的气浪让飞行中的福克g-51反复颠簸,而为了降低被击落的风险,埃赫曼不得不连续变动飞行轨迹,从而避开敌方舰队外缘的警戒舰只。
这样一来,先前被甩开的敌方舰载机又渐渐追近。
炽烈阳光照在身上,加之情绪极度紧张,埃赫曼头上的汗珠不断往外冒,最后不得不腾出手来擦拭滑落眼眶的汗水。熬过了最艰险的一段航程,形势稍稍舒缓了一些,他试着联络上机场指挥部,可是希望依然落空,而当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将无线电调回中队频率时,施因德勒少尉的声音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谢天谢地!莱斯,你还在!我刚才一直想联系你,但没有回应,我在东北方发现敌人舰队,至少有十几艘战列舰,航空母舰也有,可我没机会看清有几艘,眼下被好几架敌机咬着屁股,情况很不妙,而且我无法跟机场取得联系。”
“这可真糟糕,我跟机场也联系不上,看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飞回特塞尔去。”施因德勒少尉的声音清楚无误地从耳机里传出。
“我完全同意。”埃赫曼大声回应,“只要我们有一个人能飞回去,就能让指挥部知晓敌舰队的踪迹。记住了,敌舰队目前的航向是由北往南,整体航速在10节左右。”
“收到!我现在已经调头往回飞了,希望我们能在机场碰面!”施因德勒少尉回答说。
有了双保险,埃赫曼准尉心里踏实了不少。他转过头全方位地观察形势,尾随追击的白色战机依然是四架,两架在跟自己差不多的水平高度,两架位于五六百米的高空,由此封住了自己调头回去的路线,海面上散布着多艘警戒舰艇,需要谨慎地避开它们才能将返航的风险降至最低——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过了约莫七八分钟,埃赫曼突然发现前方空域有大群白色战机,其中一些正从高处往下降。
粗略估算时间,空袭亚速尔群岛的第一波敌机正好返航归来!
埃赫曼打开左手边的无线电讯号发射钮:“莱斯!莱斯!能听到吗?”
这一次,耳机里只有沙沙声。
“见鬼的西门子!”埃赫曼无从探寻原因,只能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到无线电设备制造商头上。拥有近百年历史的西门子如今已是欧洲最大的跨国电气公司,雇员数量超过20万,分支机构和投资企业遍布数十个国家,通讯设备及运营是其支柱产业之一。早在普鲁士时代,西门子就是军方的重要合作伙伴,到了20世纪初,德*队的通讯装备超过百分之九十都是从这个实力雄厚的寡头企业所采购。尽管技术水平世界一流,西门子制造却并不像高层期望的那样牢靠,即便是在条件不甚恶劣的训练演习中,因技术性故障造成的通讯中断也时有发生,到了实际条件更加复杂的战场上,这些电气设备的可靠性让人实在不敢恭维,然而追根究底,这些问题多是源于现行技术的局限性,而不是产品的设计或者质量问题。
前有阻敌,后有追兵,油料已无半点富余,埃赫曼别无选择,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为了提高机动能力,他将飞机稍稍拉起,使之在海平面200米高度平飞。眼看着迎面而来的数架敌机越来越近,他摒除心中杂念,冷静观察形势,试着从敌人的重重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
少顷,第一架白色战机进入射程,埃赫曼没有妄动,他右手握着操纵杆,左手把住节流阀,双脚轻抵踏板,整个人如弹簧般压紧。只待前方的敌机迸射火舌,瞬时手脚并用,推杆踩板,驱使战机进入斜向下的螺旋通道,锵锵避开迎面射来的子弹,在高度计读数即将归零的时刻,他展开襟翼,将节流阀开至最大,令战机恰到好处地改回平飞,接着刻不容缓地重新拉起。
埃赫曼来不及多喘一口气,第二架白色战机从斜上方冲杀下来,一击而中的气势宛若以此为生的猎鹰。换做资质平庸、经验普通的飞行员,面对这样的必杀招数恐怕只有束手就擒,但埃赫曼既然被中队长选为僚机飞行员,自然有他的不凡之处。就在敌机开火的刹那,福克g-51连续向右横滚两周,以简洁明快的“滚筒”避开百米开外打来的连串子弹,惊险之处,几发子弹射中了左侧机翼靠近翼尖的部位,所幸没有损坏任何管线,区区几个弹孔还不至于影响这架德国战鹰的正常飞行。
接连做出两次成功规避之后,埃赫曼的飞行高度处在了海平面三四十米的较低位置,鱼雷机喜欢从这个高度发动攻击,战斗机则不同,太低的飞行高度使之无法施展俯冲或螺旋下降的战术机动,所以埃赫曼的想法是尽可能保持着两百米的高度,然而他刚刚开始爬升,始终尾随在后的两架白色战机又猛扑上来。第一架朝埃赫曼开火时,德国飞行员猝不及防,万幸的是,对方的射击居然打偏了;几秒之后,第二架敌机开火了,这时候埃赫曼的座机已经进入“滚筒”状态,也即水平的横向滚动,所以这架白色战机也错失了击落目标的上好机会。
转出“滚筒”,埃赫曼顺势拉升,然后做出了一个标准的“殷夫曼机动”,这个空中跟头一翻,被攻击者抢占了攻击位置,两架从后方追来的敌机呈现在埃赫曼的瞄准环中,他不失时机地开了火,准头稍偏,但他立即小幅度拉起机头,连串子弹随之扫过敌机。
无法确保击落,甚至来不及确认战果,埃赫曼果断拉升,倾全力向高处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