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银色光辉洒满大地。//战场残烟袅袅,异样沉寂,仿佛双方将士皆已被无情战火所吞噬。联军防线一侧,士兵们默默将阵亡者遗体以及重伤员运往后方,留下来的人或巩固堑壕,或整理弹药。听着犹如滚雷的阵阵轰响声从海面方向传来,人们知道,一场激战正在海上进行,而战斗的结果很可能决定了陆上战事的演进。
为了降低炮击伤害,沿路构筑的堑壕挖成了弯弯曲曲的形状,而且在纵深设置了不少防炮击掩体和物资储备点。前沿阵地某处,数名戴平沿伞兵盔、佩戴三叶草臂章的士兵视线集于一人身上。此人语速颇快地说着什么,表情时而亢奋,时而凝重。
埃文-加拉赫一言不发地听着,如果不是说话者提到他的名字,这个恬静无争的家伙肯定会将沉默持续到底。
“候补指挥官么?”
加拉赫低下头,用沾满泥污的拳头蹭了蹭鼻子。这个人的伞兵战斗组原本由中士班长指挥,在英军的第一轮猛攻中,他们阵亡人,重伤人,轻伤人,中士班长便是那个不幸的阵亡者。下士约翰-赖利自动接替指挥,重伤员撤离火线,所余之人,一等兵个,二等兵个,三等兵个,列兵个。在两名一等兵当中,赖利选择加拉赫作为第一候补,也就是说,一旦自己在战斗中阵亡,幸存的士兵将由他指挥。
加拉赫是个性格稳重、行事踏实的人,作为一名伞兵,他绝对能够胜任,但是要让他当指挥官,哪怕只是一个战斗小队的指挥官,心里完全没有底。他从来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也没有在任何形式的训练中扮演这类角色,但战争就是如此残酷。当你身前的旗手一个个倒下而你依然活着,战旗将会交到你的手里,要么高擎旗帜傲然前行,要么当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我说的大家都记住了吧?没有问题的话,解散吧!祝大家好运!”
言罢,下士赖利解开头盔扣带,掏出手帕抹了把汗。
等大家各归战位,加拉赫凑上前去,低声问道:“干嘛不让沃德当候补指挥官?”
赖利将手帕塞进口袋,摸出烟盒和火柴,左右看了看,动作麻利地抖出一支烟叼上,然后蹲下来划燃火柴。
烟草的清香顿时在这充斥着硝烟和血腥气味的地方弥散开来。
“他脑袋挨了一下,没准关键时候会发懵的。就爱读书”赖利小声回答。
可是,那名一等兵只是被子弹擦破了额角,所以下士所说的理由未免有些牵强。
“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事并不难。”下士将抽了两口的烟递给加拉赫。爱尔兰军队供应充足,军饷无缺,两人之所以分享一根香烟,只因战地条例禁止士兵们在夜间吸烟,而多点燃一根烟也就意味着多一分被盯上的风险。
加拉赫先是左右看看,然后才从赖利手中接过香烟,迅速抽了一口,将它递还给下士。
赖利咧嘴道:“换了沃德,他会把烟抽得只剩一点屁股还给我。”
加拉赫扭头朝不远处的一等兵同僚看了看,若有所悟。
“战争才刚刚开始,希望我们都能够活下来,看着不可一世的大英帝国在我们面前倒下,所以你不必太在意,这只是为防万一的任命。”下士道。
加拉赫点点头:“希望如此。”
下士拍了拍他的肩膀,狠狠吸了几口烟,然后把烟头捻进湿润的泥土里。
“这仗不好打!”
加拉赫没有应声,回想起之前的战斗,思绪还有些乱,印象深的莫过于敌方战车碾过堑壕的巨大震撼,还有敌方炮击时那种地在颤动、心在狂跳的情形。
赖利打了个比喻:“英国就像是个大马蜂窝,同盟国要掏上次没有掏到的蜂蜜,而我们是捅马蜂窝的第一只手。”
听了这番话,加拉赫幡然醒悟:“是啊,现在肯定有数以万计的英军部队源源不断朝我们开来,我们所打的这场仗很有可能是这场战争中最艰难的。”
“希望我们能够熬过这一仗,然后昂首阔步地行进在英国的道路上,开进一座座升起白旗的城市、港口,直至进入伦敦,以胜利者的身份游览大英帝国博物馆。”赖利美美的憧憬着,这样的设想在战争爆发前已是军中的热门话题,说话的环境从兵营训练场变成了充斥硝烟味的战场,心境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简短聊过之后,两人各归各位。被捅了老窝的马蜂不会善罢甘休,英国人亦是如此,休战不到两个小时,他们便卷土重来。正如上一场战争的大多数战役一样,在攻防部队短兵相接以前,双方炮兵率先奏响战斗旋律。两场大战之间,英国陆军一面维持着庞大的规模,一面加紧战车部队的建设发展,常规装备的更替速度非常缓慢,普通步兵的主要武器是服役多年的李-恩菲尔德k-ii型步枪和维克斯式马克i型重机枪,野战炮兵的装备以改良的磅野战速射炮和4。英寸的速射榴弹炮居多,这两款火炮已然落后于克虏伯在年代中期推出的型毫米野战速射炮、4型毫米轻型榴弹炮以及型毫米重型榴弹炮。为了紧跟火炮机动化的技术潮流,英军研发装备了几种火炮牵引车,但马匹和普通卡车依然是炮兵部队的主要行军用具。
英国本土资源匮乏,在与外隔绝的情况下必定越打越弱,但在战争初期,这种制约还没有显现出来。英军炮兵的压制射击基本覆盖总长度接近公里的联军防线,而且足足持续了一小时又二十分钟,少说也用掉了二三十万发炮弹,然而夜间炮击加上距离稍远,英军炮火密集却不精准,而且野战炮的威力不比攻城重炮,置身堑壕的联军士兵们只要保护好自己的听觉器官,十有九能够平安度过炮击。
经过漫长的等待,炮声终于渐渐平息。通讯兵开始在堑壕中穿梭往来,传递营连级指挥部的战斗命令,士兵们纷纷从分散的掩体中汇向一线阵地。现如今,这条防线已经集结了超过4万名联军士兵,有伞兵、海军陆战队还有陆军士兵,德军约占五分之三,能说德语的稍多于这个比例。这些联军部队登陆有先后,抵达防线的时间并不完全遵守预定时刻表,所以基本上是以营连为单位混杂部署,好在德国和爱尔兰的一线部队在装备和训练方面相差无几,平日交流较多,战前又密集进行几次联合操演,协同作战不存在太大问题。
有了新的使命,加拉赫已不再把自己当成单独存在的战斗个体,他开始格外留意同伴们的状况。在防御作战当中,伞兵战斗组通常是以胡伯特-型轻机枪也即爱尔兰制造的勃朗宁为火力支柱,但常规战术只对步兵进攻有效。之前的战斗,英军战车如同潮水般涌来,若不是战车部队和海军舰炮及时发威,轻机枪只有被碾压的份。
“敌人上来了,沉住气,听到命令再开火,记住要瞄准敌人的步兵射击,敌人的战车先交给我们的战车和炮兵对付,等它们足够近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办。”
相邻阵地上的德国军官以冷厉的口吻提醒自己的士兵。加拉赫是个土生土长的爱尔兰人,在入伍服役之前不通外语,但他在语言方面多少有些天赋,每周两次的基础德语课程,四个月下来就能听懂德国人说话了,加之他的伞兵课程是一名德裔教官教导的,德语水平较普通爱尔兰士兵好很多。
加拉赫看到赖利趴在堑壕边缘,目光炯炯地盯着前方,这时候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低声提醒身边的两名步枪手:“大家注意了,要沉住气,等所有人都开火了我们再打,瞄准敌人步兵打!”
右手边的步枪手是个刚满岁的列兵,身体素质很棒,脑瓜子也灵活,以优秀的跳伞成绩入选精锐的第伞兵营,这个战斗组就属他服役的时间最短。听到加拉赫的叮嘱,他很上心的答了话,并求教加拉赫,步枪的标尺这时该调多少为佳。
加拉赫服役两年多,跳伞成绩平平,射击功力一般,但他胜在细心好学,从经验更老道的同僚以及德国士兵那里学到了不少宝贵的战斗技巧,这会儿毫不吝啬地传授旁人:“满月的时候,我们能够看到米以外的物体,但精确瞄准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把标尺定在或米,瞄准最近的人影,否则的话,十发子弹未必能有一发打中目标。”
列兵吐了吐舌头,看来在之前的战斗中,他打出的子弹绝大多数都浪费掉了。
在英军进攻部队进入到步枪射程之前,部署在防线后方的联军野战炮兵持续展开炮击,一发发炮弹带着短促的啸声划空而过,在开阔的田野中迸发出一团团炽烈的火球,炮击弹幕对步骑兵有着致命的杀伤力,唯有全身包裹装甲钢板的战车能够穿过弹幕覆盖区域。
英军投入战场的战车,数量再度超出了联军官兵的预料!
这个时候,没人苛责己方空军白天的时候没能有效阻止英军向科恩半岛运送兵员装备,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空中的搏杀是何等惨烈。在双方准备充分、战力相差并不悬殊的情况下,正面交战拼的往往就是消耗,任何过于激进的举动都要付出额外的代价。从午前到傍晚,联军频频对科恩半岛东部以及北威尔士其他地区展开空袭,破坏英军交通设施,攻击英军增援部队,为此已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而且就算不顾损失加大空袭力度,英国人会放缓对科恩半岛的支援么?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oo+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