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我们离敌舰4500码!”
“虎”号战列巡洋舰的战斗舰桥上,舰长奥哈诺将军的副官以洪亮的声音报出这个数字,不仅奥哈诺,在场的每一名军官都能清楚听到。此时此刻,贝蒂和他的幕僚军官们正一手扶着栏杆,一手举着高倍率的双筒望远镜。在射控指挥室被毁,主副测距仪均遭损坏的情况下,只有主炮塔上的测距仪能够提供准确的距离数据,但军官们判断战场形势进而相应调整战斗部署,可不一定要这么精细的数字,他们凭借经验以及肉眼感官就可以估计出双方战舰的大致距离。
4500码,换算成公制单位米约为4100,在16倍望远镜的视野中,对面的德国战舰就像是隔了一条街的汽车,轮廓分明、细节清晰,主炮喷吐的炮焰、烟囱涌出的黑烟乃至舰艏扬起的海浪都是鲜活生动的景观。
两条毛奇级战巡,一条布吕歇尔号战巡,两条沙恩霍斯特级装巡,德国人的五艘重装快舰以大约300米的间隔排成战斗纵队,它们整齐地以右舷朝向贝蒂分队,所有的舰炮都在疯狂开火,声势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贝蒂的六艘战舰,不论总排水量还是火炮数量都逊于对面的五艘德国战舰,但两艘战巡的主炮口径和极限射程都优于德国战巡,若“虎”号和“皇家公主”号是以理想状态出战,通过战术机动始终保持较远的炮战距离是每一位指挥官都能想到的明智之策,可是“虎”号的射控指挥室成了贝蒂无从摆脱的阿喀琉斯之踵,为了阻击这支危险的德国分舰队,他只好横下一条心,带着最后的希望铤而走险……
到了绝地求生的时刻,贝蒂没有片刻的犹豫,他果断下令道:“虎号和皇家公主号左转4个罗经点,以齐射轰击德国舰队,轻巡洋舰全体突击,向敌人发动鱼雷攻击!”
尽管“虎”号的主电台在战斗中被击毁,三角桅杆顶部的信号索也被弹片刮断,舰员们还是通过备用电台以及通讯信号灯把指令迅速传递出去,六艘英国战舰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命令,首尾相距2000米的战斗纵队在三分钟内完成战术调整,“虎”号和“皇家公主”号所有部署在中轴以及右舷位置的火炮都毫不客气地指向了德国战舰,四条轻巡洋舰则义无反顾地扑向火力强大的敌人。
“愿纳尔逊爵士的在天之灵助我们捍卫皇家海军的荣誉!”奥哈诺将军在额头和胸前点出十字,而后高声怒吼:“全体齐射!”在之前的战斗中,这艘超级战巡的二号主炮塔被德国人的穿甲弹击穿,险些酿成致命灾祸,三门威力强劲的13点5英寸重炮就此失去战力,好在“虎”号还有三座三联装主炮塔,可投入战斗的主炮数量只比那些英国超无畏舰少一门,所以在这短兵相接的距离上,奥哈诺确实有理由对接下来的齐射寄予厚望,有一些英**官甚至已经在脑海中幻想对面那些德国战舰被一一打爆的精彩场面。转瞬之际,第二艘毛奇级战巡打来的齐射炮火呼啸着落下。在“虎”号的顽强抵抗下,以二打一的两艘毛奇级似乎没能占到太大的便宜,它们敲废了“虎”号的一只爪子,自己也挨了几记重拳,第二艘毛奇级也有一座主炮塔哑了火,它打来的9发11英寸炮弹,7发落在了“虎”号右舷海面,2发射中了右舷主装甲带。1912年开工的“虎”号战巡采用了维克斯公司的改进型硬化装甲,这种新型装甲较克虏伯通过出售专利提供给英**火商的原版kc装甲钢质量更高,只是作为英国海军防护水平最强的战列巡洋舰,虎号水线主装甲带的厚度仍只有3至9英寸,也就是说,即便在被视为战舰重点部位的舯部防护区域,水线上下的装甲板也仅有230毫米,用于抵御鱼雷攻击设计的防雷隔舱无助于抵挡敌方战舰的舰炮攻击,一旦主装甲带被击穿,人们就只能寄希望于舷侧燃料舱和内部隔舱的薄装甲板能够最大限度地吸收炮弹动能,尽可能保护舰内的重要部位。
击穿舷侧装甲的炮弹不出意外地在“虎”号舰体内部发生了爆炸,舰体接连两次颤抖以及沉闷的爆响声让舰上每一名官兵的心脏都被狠狠揪了一把,有人祈祷造物主的庇佑,也有人对这种生死边缘的徘徊表现得非常淡漠。没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三座主炮塔相继开火,三联装火炮射击所发出的浩大声威使得不少英国舰员寻得了片刻的心理安慰。
九根巨大的水柱先后出现在海面上,且不管它们离目标有多近,这意味着“虎”号转向之后的首轮射击没能创造奇迹。
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正是因为它的罕见性,一场战争的胜利可不能只盼望奇迹的发生。英国人称霸海洋数百年,更应该清楚这一点。事实上,英国政fu在政治、外交、军事方面的手腕要比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要成熟,且形成了制度化的模式,无论哪个党派执掌政权,国家层面的战略决策都能保持较高水准,极少出现重大失误,而德国在失去俾斯麦之后,政治外交可谓一团糟,这便是非常鲜明的对比。
少顷,在舰桥内焦急等待损伤报告的军官们终于松了一口气,两发贯穿右舷装甲的德国穿甲弹并没有给强壮的“虎”号造成严重损伤,它们仅仅扫荡了二层和三层舰舱一些无关痛痒的舱室,并为数十名在医疗室等待救治的伤兵提前解除了痛苦……
“看,布吕歇尔被打爆了,‘皇家公主’干得漂亮!英国万岁!”
这个令人讶异的惊叫声来自于奥哈诺手下的一名年轻军官,顺着他所关注的方向望去,德国战巡“布吕歇尔”号的整个后甲板正笼罩在浓密厚重的烟尘当中,爆炸的火光不断在烟团中闪跃,惊天动地的爆炸响彻海面,舰上应该是发生了连贯的弹药殉爆,但“打爆”这个词组用在这时还有些言过其实,因为爆炸仅仅停留在甲板以上,那艘德国战巡的舰体并没有爆裂开来的迹象。
贝蒂冷静观察片刻,低语道:“这一下至少干掉了它的一座主炮塔,运气好的话,重创了它的动力系统,希望我们的轻巡洋舰能够展开一次成功的雷击行动。”
刚刚那名年轻军官恰好站在离贝蒂不远的位置,听到这话,他惊讶极了,细细观察,白净的脸颊羞得通红。
硝烟散开,火光消减,那艘颇具传奇色彩的德国战巡果然只是后部的主炮塔损毁,它的舰体除了几处被炮弹炸出的焦黑弹洞之外基本完好,航速衰减但没有立即退出战斗行列。仅仅过了一分多钟,“虎”号舰桥里的军官们就体验到了悲喜两重天的含义:在一艘沙恩霍斯特级装甲巡洋舰的持续攻击下,“雅茅斯”号轻巡洋舰在即将进入鱼雷攻击阵位时发生猛烈爆炸。这艘五千多吨的战舰瞬间折成两截,没等大部分舰员撤离,便消失在翻滚沸腾的海面上。
紧接着,澳大利亚政fu出资订造,在战争爆发后不久编入英国大舰队的“悉尼”号轻巡洋舰也挂出了“本舰重伤,无法继续作战”的信号旗。在这艘战舰上服役的澳大利亚海军官兵并无畏惧怯战的表现,也非懦弱无能之辈,只是相对于这样一艘5400吨级的轻巡洋舰而言,对面的德国装甲巡洋舰实在太过凶悍,四对8英寸的双联装主炮堪称轻量级的战巡火力,而且拥有冠军级的海军炮术,战斗打到现在,“悉尼”号已经挨了不知多少发近失弹,它那千疮百孔的舰体早已灌入了大量海水,若是运气稍差一些,恐怕早就被击沉了。
两艘轻巡一沉一撤,双方的战舰数量转眼变成了4比5,贝蒂分队余下的两艘轻巡洋舰也陷入了敌方炮火的包围,形势岌岌可危。要不是理智尚存,恼火的贝蒂真恨不得率领“虎”号和“皇家公主”号冲上前去,把那两艘可憎的毛奇级战巡给撞沉掉。“坚持,再坚持五百米……呃,它们发射鱼雷了,离德国战舰还有两千多码,而我们要的是绝对命中……”贝蒂的搭档古迪纳夫将军语气中满是遗憾,其实那两艘最高航速仅有二十五六节的轻巡洋舰能够冲到离德国战巡两千米的位置已经相当英勇了。自日德兰海战以来,成功的鱼雷攻击基本上都是由航速较快的驱逐舰、鱼雷艇以及具备独特隐蔽性的潜艇完成的,巡洋舰装备鱼雷的初衷是利用混战寻找毙敌之机,或是在特定情况下扮演战场侩子手角色,而且从1904年建造的冒险级开始,英国轻巡洋舰都只装备两具鱼雷发射管,直到1914年开工建造的卡洛琳级才增加到了四具,德国轻巡洋舰的情况亦是如此,这使得它们很难在有序的海战中成为“跨界英雄”。古迪纳夫的话音刚落,两艘发射完鱼雷的英国轻巡洋舰双双闪现爆炸的烈焰硝烟,看到这样的场景,英**官们不禁为它们的单薄舰体感到担忧,可当视线中那五艘德国战舰纷纷转向,齐整的战斗队列一时失去秩序时,他们立即两眼放光,自以为找到了反败为胜的一线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