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回到气候湿热的东南亚,菲律宾海,悬挂美军战旗但未抹去舰徽、舰名的爱尔兰海军航母“圣帕特里克”号在放飞完又一批舰载机之后,从容不迫地转动舰体,跟随庞大的美国太平洋第1特混舰队向南驶去。
在这艘航母下层舰桥的通道口,肩扛着红底单金星的尤里安-萨纳一边抽烟,一边以他那深邃的目光眺望远方海际。身为爱尔兰“正义行动”特遣编队指挥官,他不但肩负着配合美军舰队作战的重任,更担负着保护9艘爱尔兰舰船和6400余爱尔兰名官兵安危的使命。尽管完好无损的“圣帕特里克”号已是整支作战编队中运气最好的航母,其余爱尔兰舰船也顶多是受了点轻伤,但在这场战斗场面惊心动魄的大海战中,他们面对着战斗风格刚猛至极的日本海空军,不到大幕落下的那一刻,精神不能有分毫的松懈。
此时距离“圣帕特里克”号最近的舰艇是爱尔兰海军轻巡洋舰“麦纳麦”号,它是爱尔兰设计建造的第二代标准型轻巡洋舰,拥有凶狠的对海和对空火力,装配了先进的雷达警戒\/火控系统,再加上相对低廉的成本造价和简便的后期维护,自批量建造以来一直是国际军火市场上备受追捧的抢手货。
随同“麦纳麦”号近距离保护“圣帕特里克”号的是4艘百夫长级驱逐舰,它们在国际上的影响力虽不及当年的烈火级,能够被要求苛刻的德国海军选为新一代防空型驱逐舰便足以证明其设计的成功之处。除了完备的雷达设施、一流的武器配备以及优越的机动性能,作为2000吨级的轻舰艇,百夫长级的航海条件较以往任何一个级别的驱逐舰都更为舒适,它们不仅拥有宽敞的住舱,还设有专门的洗衣房,配备洗衣机、风干机、熨衣板、晾衣架等一系列设备,每个水兵每周至少可以洗涤一次,军官的衣物则单独清洗。当大多数水兵还要手洗军服时,百夫长级的舰员们已经从这项单调枯燥的劳作中解放出来,而整洁的衣物显然对于维护舰员身体健康,改善舰上卫生环境,维持良好军容,增进士气具有重要作用。除此之外,舰上各种烹调设备配置齐全,电烤箱、蒸汽锅、烧烤架、油炸锅等一应俱全,烹饪条件一流,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能够每日为全舰官兵提供新鲜的果蔬和丰盛的菜肴。所以,此次尽管是在距故土万里之遥的海区作战,爱尔兰官兵们迄今仍保持着饱满的精神和旺盛的斗志,他们在战斗中的发挥也明显优于美国同行。
不知不觉间,萨纳已在这个位置抽了半支雪茄烟,直到仪表堂堂,每天以齐整装束示人的“圣帕特里克”号舰长蒂诺-沃勒鲁特上校来到他的身旁。
“将军,您……好像在担心什么?”
“喔?沃勒鲁特上校!呃,我刚刚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萨纳似有掩饰地回答说。
上校昂着头,挺着胸,目光掠过海面,语气悠长地说道:“第一波攻击,我们有7名飞行员没能回来,这些小伙子都是爱尔兰海军最好的舰载机飞行员。第二波攻击肯定还会有损失,但这是战争,伤亡难以避免,而我们既然来到这里,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萨纳点了点头,他们此刻的身份既是爱尔兰军人,又是国际雇佣军。他们参加战斗,积累战功,同时获取由美国政府提供的高额的战场津贴,可谓是名利双收。即便那么不幸,因战伤残甚至阵亡,也将获得爱尔兰军方和美方提供的双份抚恤。
沉默了一会儿,萨纳突然问道:“舰长先生,依你的看法,‘见机行事’当如何理解?”
“见机行事么?”沃勒鲁特上校摸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如果是在战场上,见机行事应该是指应对不同情况灵活处置吧!比如说,敌人非常强大,那我们就暂时后撤,敌人疲惫不堪,我们就加强进攻。”
“按现在的形势,我们应当加强进攻咯?”萨纳又问。
上校很肯定地答道:“全力进攻无疑!”
萨纳歪头看着舰身荡开的滚滚浪涛,又一次进入了思索状。
沃勒鲁特上校想了想,似乎悟道了萨纳少将刚刚这个问题背后蕴藏的意味,不禁瞪大了眼睛。他想要说什么,但是一转念,还是选择了沉默。
就这样过了约莫半个小时,眼看第一波攻击机群已经出现在了遥远天际,萨纳的副官行色匆匆地从上层舰桥下来,他瞥了眼沃勒鲁特上校,然后对萨纳少将耳语了几句。
萨纳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眼神中透出少见的彷徨和犹豫。
报告完情况之后,副官没有立即离开,看起来还在等着萨纳指示。
思虑片刻,萨纳侧转过头:“出动所余舰载机,跟随美军机群对敌方舰队展开第三梯次攻击。”
特遣舰队指挥官的命令便是战斗指令,除非情况特殊,沃勒鲁特上校及其僚属们必定全力执行。
沃勒鲁特上校迅速权衡利弊,而后开口道:“将军……要不要再等等?”
“再等等?”萨纳盯着舰长先生的眼睛看了几秒,目光对视,双方都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矛盾与踯躅。
跟爱尔兰近半数的现役将领一样,萨纳少将拥有德意志和爱尔兰双重血统——他的曾祖父和曾祖母都是地地道道的爱尔兰人,在爱尔兰******期间旅居欧陆,其子女在德国长大,并与当地人通婚,到了父辈这一代已与普通德国人无异。20世纪20年代初期,众多爱尔兰移民及其后裔在祖国的号召下回归故土,当时已在德国海军服役的尤里安援引爱尔兰与德国签署的军事人员自愿转籍条款,转入到爱尔兰海军服役,并如愿得到了深造和晋升的机会,在32岁那年进阶校官,39岁被授予准将军阶,42岁擢升海军少将。现年45岁的他,在执行完这次特殊的作战任务后,很可能被晋升为海军中将,自此迈入海军高层行列,真正实现儿时的梦想……
“你喜欢或者同情日本人吗?”萨纳突然问。
担任“圣帕特里克”号舰长职务的蒂诺-沃勒鲁特上校,人生经历跟萨纳截然不同,他是个纯粹的爱尔兰人,世代生活在那个质朴而贫瘠的岛屿上,只不过当他正好成年的时候,爱尔兰人得以摆脱数百年来的枷锁沐浴在自由的阳光下,像沃勒鲁特这样有从军志向并且吃苦耐劳、勤奋聪慧的爱尔兰青年大多得到了前辈们不敢想象的发展空间。因此,沃勒鲁特是个纯粹的爱国者,是接受了正统军事教育的职业军人,他对旧的英国和英国王室心存成见,迄今不喜欢英格兰人,也不太乐意接受威尔士人成为一国同胞,至于说远在地球另一端、充满侵略性且野蛮无情的日本,他没有任何好感,但也说不上深恶痛绝,他之所以来到这里同日本军队作战,更多是追求荣誉和自我价值的实现。
于是,舰长先生断然回应:“不!”
“那你憎恶或者厌恨美国人吗?”萨纳继续问说。
回溯历史,爱尔兰******时期,众多食不果腹的爱尔兰人为求谋生前往北美大陆,尽管他们在那里受到当地人的歧视和排挤,甚至受到了迫害,但大多数移民还是活了下来,最终带着独有的印记融入了美国社会,他们见证了这个国家的发展历程,很多人在战争时期为它负伤流血甚至牺牲生命。在20世纪20年代初和30年代中后期的两次大规模移民回归浪潮中,大量在美国生活得不如意或对故土心怀眷恋的爱尔兰人后裔漂洋过海返回爱尔兰,美国政府对此并未加以阻挠,因而在大多数爱尔兰人眼里,美利坚就像是个潮湿冰冷的避难所,好歹供他们的先辈们渡过了那段最为黑暗的时期。
所以,舰长先生再次断然回应:“不!”
“那么……让我们的舰载机立即出动吧!”萨纳少将昂首道。
几乎毫无犹豫的,沃勒鲁特上校与萨纳的副官一同向少将敬礼:“遵命!”
萨纳少将如释重负地朝他们点点头:“执行吧,先生们!”
出击命令下达后,在飞行甲板上等待命令的9架ir-39t型舰载战斗机全部启动,它们机腹下无一例外地挂着副油箱,以便为己方轰炸机提供尽可能持久的掩护。紧接着,加满燃料并挂装航弹鱼雷的11架舰载轰炸机经由升降机从机库送至飞行甲板,勤务人员迅速将它们移动至弹射滑梭位置,并用位持器扣住舰载机尾部。等待弹射的舰载机逐渐加足马力,等到引擎动力和蒸汽压力达到临界值,滑梭带着舰载机,在50米距离内加速到两百多公里的时速,而后滑梭脱离,舰载机顺利升空。
连同爱尔兰航母派出的20架舰载机在内,美军第三波攻击机群以141架战机的强大阵容朝数百公里之外的日军舰队扑去,再有那么几分钟时间,先期出发的第二波攻击机群就将抵近日军舰队展开轰炸了,不但那些美军飞行员会全力以赴,投入战斗的爱尔兰飞行员也将尽力施展所能,尤其是两架挂载“天使飞翼”的ik-43t,它们的独门绝技很可能成为撕开日军舰队防空圈的那记世界波!
机群渐行渐远,振聋发聩的轰鸣声渐渐消失,耳边只剩下了战舰激荡浪花的声响。萨纳按灭一口气抽了三分之二的雪茄烟,从口袋里掏出雪茄钳,不紧不慢地剪去烟灰,将余下的一截收起。久违的防空警报声突然响起,这意味着日军舰队的第二波攻击机群即将到来,萨纳深吸了一口气,昂首望向远方天际,望向那密密麻麻的黑点,眼中毫无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