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空的1943年,762万平方公里的澳洲大陆生活着280多万居民,算上日本驻军以及国联派出的维和部队,常住人口接近300万,其人口密度是0.39人每平方公里,也就是说,平均每个人可以占有2.5平方公里的土地,全世界除了南北极之外,没有哪个地方是这样的地广人稀。当然了,澳大利亚并不是处处都适合人类生活,它的沿海地区到处是宽阔的沙滩和葱翠的草木,中部、西部的荒原和沙漠则是生存环境非常恶劣的区域,当年澳洲抵抗军便是在这些不毛之地顽强抵御日军的围剿和扫荡。
尽管派驻澳洲的日军海陆空部队对远道而来的国联维和部队表现出了非常危险的敌视态度,但在日本高层的再三勒令下,这些狂热的东方武士还是强压住了胸中的怒火,没有做出失去理智的暴力举动。待十万国联维和官兵悉数抵达澳洲,兵力不足五万的日本驻军陆续从西南和南部地区撤离,集中屯驻在日本及其他亚洲国家侨民聚居的北部地区。
抵达澳洲的国联维和部队,自然是受到了白人居民的热烈欢迎,他们顺理成章地从日本人手里接管了西部、南部以及东南部四个州的行政治安权,然后对留守澳洲的抵抗者和后期重返澳洲的武装人员进行改编,让他们以警察或治安员身份维持这四个州的社会秩序,接着开始筹备州政府选举乃至澳大利亚的全国大选,所有的一切似乎朝着国联理事会商定的路线发展,可是维和者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他们未曾妥善考虑的问题,那便是近200万澳洲白人的生计——长期以来,澳大利亚人依靠出口农产品和矿产资源赚取收入,然而经过日本占领军近十年的统治,这片大陆的经济秩序完全陷入了不能自已的瘫痪状态,牛羊的数量因为占领者的横征暴敛而下降到了战前的五分之一,日军撤退时的暴力搜刮更让澳洲白人聚居地区的状况进一步恶化,原本丰饶的农业、渔业资源也相继被日军和日侨霸占,如果按照人均资源占有量和人均收入水平比对,那么如今澳洲北部二州绝对可以碾压其余四州。
要想恢复大半个国家的经济生产秩序,光靠军人以及有限的人道主义援助是远远不够的。依照当年扶持爱尔兰王国的经验,德国人火速派来了一大批精于内政的专家顾问,而不少战前曾在澳大利亚各级政府部门供职的官员们也闻讯回归,来自世界各地的投机者们更是纷至沓来,南澳四州顿时变成了鱼龙混杂之地。
如今的澳洲白人,多半是从英联邦国家移民迁居而来,对于那些来自欧洲尤其是德国的“解放者”,他们一面心怀感激,一面心存顾虑,他们厌恶日本人的统治,但也不喜欢德国人来治理他们的国家。在别有用心者的煽动下,反德情绪在相当一部分澳洲白人当中迅速蔓延,他们跟那些来自欧陆以及爱尔兰的移民形成了对立,双方一开始还只是在街头巷尾争执辩论,随着几桩疑点重重的恶性死伤事件发生,民众的情绪日渐激化,浮躁的心态直接影响到人们对于临时管制当局制定颁布的各种政策上,偏激者通过传单报刊指责以德国为首的西方同盟国是在窃夺澳洲居民的利益,在他们的挑唆鼓动下,好几个地区的居民以游行抗议的形式抵制临时当局恢复矿场运转的举措,结果游行期间发生莫名的爆炸或枪击,造成了游行者的死伤,进一步恶化了南澳四州的局势……
“毫无疑问,这是日本人的诡计,手段非常隐蔽,比我们想象的要高明许多。照现在的形势发展下去,四个州的选举兴许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但接下来的全国大选,我们支持的工党恐怕很难拿到过半数的选票,那么接下来要么出现南北分治的局面,要么走组建联合政府的道路,不管哪一条路,日本人都有足够的办法让澳大利亚陷入内耗,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不但要负担维和部队的开支,还要给予澳洲不小的援助,以帮助他们维持可怜的稳定。”
在德国新皇帝一家的夏日度假地,位于夕利群岛的圣玛利亚行宫,夏树一边喝着冰镇咖啡,一边向自己的兄长解说当前的澳洲局势。
小威廉皇帝攥起拳头捶了捶桌面:“可恶的日本人!真想跟他们干上一仗,让他们好好看清楚谁才是这个世界的最强者!可惜啊,他们离我们实在太遥远了,派遣十万人的维和部队前往澳洲,比在欧洲任何一个地方驻扎二十万人耗费还大,而要正面击败日本,至少需要动用两百万部队,那是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负担的。可是支持俄国人再组织训练一百万军队,提供他们足够的武器装备,又会给欧洲的安全制造太大的隐患……”
夏树应道:“陛下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们没办法像当年击垮英国一样跟日本开战,又不能纵容苏俄继续扩充实力,所以这一段时间我常常在想,是不是真的找不到一个更为妥善的办法来遏制日本成为足以抗衡欧洲的力量?”
小威廉松开拳头,一把抓起用大玻璃杯盛放的冰镇黑啤,仰起头咕咚一口,那姿势像极了故去的老威廉。罢了,他目光微垂,语气平缓:“这么说来,你是想到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了!”
夏树耸肩道:“也许是好办法,也许是馊主意,我可没什么把握!”
小威廉笑了笑:“不妨先说来听听!”
夏树撇了撇嘴:“事先申明,这是一个耗时较长的计划,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当然了,只要我们活得够久,还是能够看到日本人被整垮的。”
小威廉“嗯”了一声,而后停顿数秒,以一种稍有的口吻说道:“站在德国皇帝的立场,对付日本的目的是让它无法威胁到德国的国际地位,所以最基本的要求是限制它的持续扩张,但是,我不介意日本被整垮,因为我的兄弟一直厌恶日本,厌恶这个贪婪无度、残暴无知的国家。”
夏树笑了起来,别看小威廉现在已经是个令无数世人羡慕的成功者,是君临天下、呼风唤雨的霸主,但是在他眼里,这家伙不但资质平平,而且小肚鸡肠,这两点特质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本质的改变,霍亨索伦家族之所以能够一步步走到巅峰,归根结底是因为德国凭借海军的战术性胜利摆脱了战略枷锁,而且长期在航空和战车技术上保持领先地位,真正帮助他们开拓局面的,是掌握着先进军事思维的自己,是屡屡以身犯险扭转乾坤的自己……
即便心里很清楚这些,夏树还是要在小威廉面前恭维一番,对他的关怀与帮助表示十二分的感谢,对他的英明决策送上洋溢赞美,如此一番,才开始将自己的盘算托出。
“扶持美国重整军备?”听完之后,小威廉习惯性的摸摸自己的下巴。在这个时空,美国作为二战的战败国,被迫接受裁军、赔款等一系列的停战条款,而且在战争期间蒙受了极为沉重的人员和经济损失,但得益于它的一些先天优势以及早已深入人心的自由观念,美国在战后的恢复速度非常快,从某些角度来看,它应该比苏俄更具潜在威胁,然而两者在地缘战略和政体制度方面又有着本质的区别。
夏树简单补充道:“以菲律宾群岛为楔,让日本卷入跟美国的长期纷争,将他们主要的军事影响力限制在东南亚一带,从而将日军从南亚驱逐出去,逐步断绝他们获取石油和橡胶的主要渠道,再利用苏俄从北方施压,使他们不敢对中国大规模用兵,如此一来,若干年后日本的战争资源必将枯竭,届时再让美国和苏俄在东亚地区相互牵制,从此无人可以挑战我们的霸权地位。”
小威廉一贯喜欢那种直来直往的策略,夏树这样的谋篇布局,他向来兴趣寥寥,所以接下来的回答也有明显的敷衍之意:“这听起来是个还不错的主意,且容我考虑一段时间,再跟大臣们商议看看。”
见小威廉是这般态度,夏树也不着急,其实从狭隘的本位主义出发,外面的世界越是动荡,对爱尔兰这种以军火贸易为一大支柱产业的新兴国家来说越是有利,只是苦了那些因战乱而陷于水深火热的无辜者。
踌躇片刻,夏树道:“话说回来,眼下的澳洲乱局也不是没有快速解决的捷径,关键是看我们愿不愿意割舍一些既得利益,而将眼光放得更加长远。”
小威廉瞥了夏树一样,居然猜到了他的想法:“你是说,让那个已经自愿放弃英国及英国海外领地元首之位的爱德华八世来主持局面?这个主意可真够疯狂的!稍有不慎,许多旧英国领地都可能发生民变,其恶果比让日本统治澳大利亚还要糟糕许多啊!”
夏树点头道:“确实,这个主意表面上看起来得不偿失,但它是把日本势力逐出澳大利亚的最有效、最快捷的办法,只有那样,我们才有可能通过投资和贸易来稳定获取那里的资源——这将是和平时代进行扩张和发展的标准手段,只有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才有可能采取战争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