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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留下,你若无事,就走吧。”落梅道长淡淡说道。

何易心下稍宽,知道黑子有了可靠之处。只是这老道却不留他,让他多少有些奇怪的感觉。

“道长不欢迎客人吗?”他忍不住问了句。

说实在的,他是想请这位算无遗漏的占卜大师为自己算算五百年后的事情。他来到山海界也有十几年了,虽然见过的世面不算大,但也从未听过有人会算命。要说有,上玄道尊算一个,因为曾说起过他的三种命运。至于其他人,连云倌都看不穿命运这东西,否则云绰也不会死了。眼前此人既能名扬北域,想必也不是弄虚作假之辈,也许他还真有些不寻常之处。

“你的卦,贫道算不出来。”道人再次开口,点明了早已知他所想。

“晚辈还未说要算什么卦,道长怎就说算不出来呢?您可是天下有名的神算,这么做岂不是砸了招牌?”何易不甘心道。

落梅道人依然不转身,背对着他说:“神算不过是外人谬赞,砸了又何妨?这世间之大,无人能够事事皆明。你的命,贫道算不出。因为仙尊不许贫道窥探你的命。”

“仙尊?什么仙尊?”他惊咦一声,抬头看去,只见那殿内奉着一尊破旧的雕像。雕像表面的石质已经被风化了一些,连面目的轮廓都有些不清晰了。从外表上看,只能分辨出这雕塑的原型,是一位穿着道袍,手持一只大罗盘的长须中年人模样。

那不过是一尊普普通通的雕像,根本没有任何非常的感觉,或者威压存在。就这么一尊石像,让化神仙人信奉了它数百年?

“你不必知道这些,只须做自己的事就行了。五百年是个漫长的过程,也许未来的你会和现在大不相同。你走吧,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道人又说了一句,背着他一摇手,轻轻的气力将他推得倒退了一步。

何易心中震惊,五百年轮回之事他从未跟人提起过,知道的人除他之外也仅有云倌一人而已!云倌此刻还在玉辰宫里闭关,而且以她性格也不可能将这种事情说给别人。这道人居然一语道破他的心事,这神算之名,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道长何必这么快就下逐客令?说几句话,不会耽误您的修行吧?”他已经被完全勾起了好奇心。

“不必试探贫道,该说的贫道自会说,不该说的,便是你问百遍,贫道也不会说。”落梅道人不为所动。

这落梅的脾气,陆家兄妹也曾跟他提起过,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高,的确是很高,他什么也没提起,这道人便戳破了他心中所想,和无人知道的五百年之说。性情冷僻,油盐不进,也与传说一般无二。

他很想问些问题,但落梅已经很明确的表明了态度,不想让他继续在此逗留下去。无奈之下,他只能遗憾叹息,摸了摸黑子的脑袋,他说道:“以后跟在道长身边,记得听话,学本领的时候不要好高骛远,一步一步练起,知道么?”

“知道了大叔。”垂髫小儿乖乖点了点头,眼里流露出几分不舍,对他说:“大叔,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不知道,看缘分吧。”他微微一笑,又摸了摸孩子的头发,转身就欲离开白梅观。

这时,陆凌烟往前走了两步,对着里头的道人说道:“落梅道长,您可以为我们兄妹和师门算一卦吗?”

里头沉默了一晌,响起一句:“可以,一人一卦,一卦一钱,一钱一问。”

“太好了!”陆凌烟欣然笑开,取出一枚铜钱,双手奉上,说道:“道长,晚辈想请您为我们苍雪剑派卜一卦,看看未来会是什么模样。”

落梅应了一声,那童子从陆凌烟手里取过铜钱,恭恭敬敬递到他的手中。

接过铜钱,他也未转身,好像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清越的哗哗声。何易一听,便知是金钱卦,他以前也曾在电视上看到过。这种卜术,在地球上来说十分古老,据说是由周文王姬昌所创的后天八卦演变而来,在西周之时尤为盛行。西周至二十一世纪相距三千年,若是放在山海界来说,仅仅是白莺莺被困的那一段时间而已。这两者之间有无联系他不知道,不过看起来似乎都很有门道。

铜钱在龟甲里摇了八下,而后便被倒了出来。他们在外头看不见里面是情景,只能看到落梅低头对着卦象审视了一会儿。片刻后,他淡淡说道:“白雪逢灾一日红,双剑东指意长空。若得金胆铅蜕尽,依然傲剑笑群峰。是个好卦,恭喜了。”

陆凌烟顺着默念了一遍卦诀,喜不自胜,眉眼都笑弯了起来。她悦道:“哥,我们的决定是对的,只要迎回孟师叔,一定可以重振苍雪剑派!”

陆凌昭同样很开心,对着妹妹笑了笑,说:“多亏你机灵,想到了还有孟师叔在,不然为兄肯定去投奔冰云阁了。”

孟长空离开苍雪十几年一直杳无音讯,而那时候他们兄妹都不过是刚刚入门,连心法都还没开始学的小娃娃,能够记得这号人物也是难得好记性。

算完一卦后,落梅又道:“还有一卦,要算什么?”

“算我们兄妹二人的未来。”陆凌昭毫不犹豫回答,并且双手奉上了一枚铜钱。

“只能算一人。”里头的人淡淡提醒道。

一个人只能算一次,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这是他的规矩。

“这……”迟疑了一下,陆凌昭说道:“那就算我妹妹的吧。”

“嗯。”

铜钱再次经由童子之手,被送到落梅道人的龟甲里。清越的摇晃声再度响起,不过这一次,只摇了六下。

倒出铜钱,里头安静了一会儿。

兄妹二人聚精会神等着他揭卦,何易跟小娃黑子也是兴趣十足。

半晌后,落梅道长念道:“千山冰雪开玄门,九重天宫承圣恩。看罢红尘知百态,独坐蒲团守空门。”

“人生难断,是好是坏全凭本心。好了,你们走吧。”

一阵轻柔而无可抗拒的力量推着他们后退了三步。

陆家兄妹听完卦诀,都皱眉沉默了下来。前头两句,似是说她拜师苍雪剑派,但后来别有机缘,得到了更好的去处。可后两句,却似是说她经历浮沉,最终遁入空门,孤独终老的意思。

白梅观主第三次下了逐客令,他们也不好再多留,低着头跟在何易身后走向门口。

黑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咬了咬嘴唇,低语道:“大叔,我以后一定会跟你一样厉害的!”

“刘家童儿,你进来。”

……

身后还可听见落梅平淡的声音。没有人提起过黑子的姓名,但他却知道孩子姓刘,这一份本事,何易已经彻底服了。走至小门前,那门框上的两排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老旧的石质门框两边,对联般的两列古字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但依稀可以辨别字迹。他来到山海界的这些年也学了不少东西,勉强认得。

解十万谜题,舍一世自我

救百万冤魂,得仙班道果

依然是很好理解的一句话,像是观主对自己的批语。

解十万谜题,他立观在此三百多年,已超过了十万天,所占的卦数,也许还不止如此。不过救百万冤魂,就有点夸张了,还有那仙班道果,也有些捕风捉影的感觉。

在这世界,实力都是自己修行得来的,并没有如中国古老传说中,凡人做大善事直接得道成仙的说法。

直到下了城南的小山,何易还在想着刚才的经历。这落梅道长,让他感觉高深莫测,这种高深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云倌,不下于上玄道尊。可是,他只是个化神仙人而已,哪怕隐藏了实力,顶多不会超过万象。

白梅观屹立在信州城外已经有三百多年,这些年去问卦求道的人不知凡几,细数起来他修炼的时间很少,经常会被来客耗去精力。这么做,他为了什么?区区铜钱,便是积攒了一百万枚,也不过是身外之物,难道他真的相信有“仙班道果”?

蹊跷,太蹊跷了!

这么多年来,这个白梅观主是他见过最奇怪的人!一点都不像个正常的修仙者,反而与地球上所传的那些方外道士和高僧有点像。

算了,还是不要想了,这种东西根本不是现在的他所能弄明白的。落梅说他们还会再见,既然如此,那就等下次见面再看吧。

抛去脑中的疑问,他转身对陆家兄妹说道:“你们可有事情要进信州城?若是没有的话,咱们这就出发。”

兄妹二人的情绪有些低沉,虽然得到了苍雪剑派有望光复的好消息,但陆凌烟的卦,却让人听了直皱眉。

听到他的问话,陆凌昭摇了摇头回道:“没事。何大哥,我们走吧。”

何易点头,看了看拧着眉毛的陆凌烟,而后身子一动,腾空而起。

说到底,这对兄妹不过是他旅途上暂时的伙伴,要不了多久就要分开。别人的命运如何,还轮不到他来关心。

况且,他也不想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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