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辱视听?
怎么会是这么离谱的评价?
整个水云间,一时间响起了嘈嘈杂杂的低语声。
“什么?你敢说我家小姐弹,弹的,有辱视听?”琴儿眼睛都红了,若不是安然表现得太过镇静,她都想冲上去扇吴双个大耳刮子了。
“你太狂妄了,我告诉你,我家小姐的老师乃是整个大陆最着名的宫廷琴师!你猜他怎么夸的吗?他说小姐善音律,尽一时之妙,为大魏之首!哦,我,我知道了,你根本就是不懂装懂,但又怕落了面子,所以,才违心的胡说八道!”
安然听到“有辱视听”,心中也是一片震惊,继而忍不住愤怒,然而,她还是很好的掩饰了下来。
她要看看吴双在音律面前,是真懂还是故弄玄虚。
如果真如琴儿所说,是为了怕落面子而胡说八道,那她还真高看了他。
果然,再优秀的男人,也脱不了俗。
但她又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期待,期待吴双并非为了自显深沉,而故意哗众取宠。
所以,她忍住了发怒,暂时不把他列入不懂装懂之列,如果真是那种小人,一会便能令他自现原形。
安然略作思索,道:“吴公子的意思,是曲谱不好?”
她首先想到的是曲谱有问题,毕竟她对自己的琴艺太自信了。
但她刚问出这句话时,又后悔了。
因为这个曲谱,是她的师尊为她量身打造的。
她自出道以来,便自诩冬梅,冬天里,那一枝傲雪的寒梅。
梅,志高洁,冰肌玉骨,凌寒留香。
她的师尊,很欣赏她的心性,便耗其一生心血,为她定制了这曲《梅花三调》。
同一段曲调的反复演奏,极好的演绎出了她不屈不挠,迎雪绽放的高洁个性。
果然,吴双摇摇头:“此曲,只应天上有,高妙绝伦!”
安然脸颊一下红了起来,一句“只应天上有,高妙绝伦”,说明吴双对曲谱的推崇极高,并非不懂装懂。
但如果曲调极妙,那就是她弹得不好了,所以,她脸红了。
难道,自己真是哪里弹出了问题,可是,怎么可能?她自忖这次为了在吴双面前展示才华,也是倾尽了所有心神演奏的,而且自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发挥得好。
安然看着吴双的眼神有些复杂,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故弄玄虚?
“那,是,是我哪里弹得不好?”安然还是忐忑的问出了心中疑惑。
“姑娘弹得极佳,行云流水,余音绕梁,说一句毫无瑕疵也不为过。”
“曲也好,弹得也好,何来有辱视听之说,你莫非在故意消遣本姑娘?”安然终于长松了一口气,心里有些小窈喜,哼,本姑娘的琴艺,我说第二,还没人敢称第一的,但她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说“有辱视听”?
所以,她话语中又极是恼怒。
“哈哈哈,本公子也觉得吴大人故意消遣安然姑娘。”
“不懂就是不懂嘛,何必来这一出?”
“唉,虚荣心使然呗,不搞点噱头出来,装装清高,谁能注意到他嘛。”
……
大厅的众人也是议论声不断,也发觉吴双是在消遣人。
“是的,我吴双认为,并非曲不好,亦非弹得不好。”
吴双却是不紧不慢的道:“之所以说有辱视听,是因为此曲虽可琴可箫,然而,最能奏出曲中意者,唯笛也!”
言罢,吴双手一伸:“笛来!”
安然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会弹古琴,会弹琵琶,会吹箫,也会吹笛,但却从来没想过用其他乐器演奏此曲,此时听得吴双如此一说,也有些怀疑,不由大为期待,急忙起身,亲身去取了竹笛来。
“你,你会吹么?”她怕吴双吹得不好,反而辱没了曲儿。
吴双把眼一瞪:“难道,天下就只你会吹?”
安然最终还是强忍住想亲自试试的冲动,将笛递给了吴双。
吴双握笛在手,忍不住道了声:“好笛。”
此笛竹质坚实,竹纹细密,管直身圆,显然是万里挑一的精品。
吴双亦不试音,横笛就吹。
笛音清亮,浑圆,厚实。
曲调激烈,跌荡,悠扬。
一弄起,水幕年华上已然出现草木凋零,雪花飞舞的萧索画面。但天地间,唯有一枝寒梅傲骨棱棱,怒放天地间。
二弄起,旋律跌荡中,傲然的梅花,兀自在高洁中孤芳自赏,落寞叹息;怒放的梅花,兀自在萧瑟中凌霜欺雪,欹曲风姿。
三弄起,静与动,风姿绰约,芳香四溢。凌寒开放的梅花,始自天性。天性,格外的清逸脱俗。
吴双横笛而吹,完全处于了忘我境界。
曲音清幽,音节舒畅,一种孤高现于唇下;似有寒香沁于心脾,行云流水,空灵激越。
在蓝星大陆,吴双爱笛如命,但屡逢赛事,无论规模,均屈居第二,人送吴老二。
在这个大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准,但他自信这一着《梅花三弄》的效果,必不会比安然姑娘的琴奏差。
曲罢,天地间一片死寂,众人,都还迷醉于袅袅的余音中。
吴双置笛于桌上,狂放的笑道:“安然姑娘,这一曲,你道如何?”
安然兀自喃喃道:“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动听的笛曲?”
吴双猛喝一声:“安然姑娘!”
安然惊醒过来,嗔怪的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可符合你‘听懂’的标准?”
安然回过神来,仔细的想了想,突然惊道:“你怎么还作了几个小改动?”
“不好么?”
“不,不对,这样一改,真的比原来的曲儿高明不少,真乃画龙点睛之笔!”安然在心中一对比,越发吃惊了,“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的,原本这曲《梅花三调》被吴双按前世曲儿一改,成就了波德星系名扬古今的神曲《梅花三弄》。
而且自此后,《梅花三弄》几乎成了歌舫之上最流行的笛曲,没有之一。
而琴淮河上,也成了后来精减为水云十一枝名妓的必修之科目。
浆声灯影里传来阵阵清笛声,为当时一佳景。
琴淮河上甚至诞生了“停航听歌”“邀笛留步”等人文奇观。
这也是后话,此处不言,不然,读者又会认为我在水文,要骂人了。
“你只说,符合你所言‘听懂’的标准么?”
大厅里也是一片激动热烈之声,更有人忍不住高声喊了起来:“都能改得更好,怎么会没听懂?”
“听懂了。”要安然说出违心的话,她可办不到。
吴双笑呵呵的看着她,然后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安然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根,她急忙一挥手。
水幕年华停播了,而且,琴儿被撵了出来,房门也吱呀一声关上了。
厅内的众人一下子懵逼了,这是要干啥?
于是,他们拼命的往那些方面去想,越想越沮丧,心里只不住的哀嚎:
“留在里面的人,怎么不是我啊!”
冷知风怕吴双有危险,就要纵上去,却被柳依依一把拉住:“你上不去的!而且,吴双主动这么做,他自有道理,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