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满世界的光,没有一丝阴影。
大,无极大,感受不到空间界线。
道牧舒展双臂,十指大张,感受不到风。但能清晰感受到暖洋洋的气,自己仿佛化作金乌,遨游云海,畅游玉宇。又好似回到妈妈的怀中那般,温馨迷人,舍不得离去。
道牧面前一转轮,轮中跑着一肥鼠,肥硕巨大如人,通体纯黑。一条同道牧眼睛一般的尾巴,好比一根血色长鞭。肥硕的四肢在转轮奔跑,气喘吁吁,唧唧吱吱。血尾不断抽打虚空,噼啪噼啪。
“你真是够了!”他那双硕大眼眸,同两个黑水晶,迷人而又阴郁。
道牧瞳孔收缩,不自觉后退几步,“果真是你,天灾牧影鼠。”环顾四周,看不见阴影,道牧自觉沐浴光里,心里再涌出安全感。
“红眼小子,怕是你对我有什么误解?”牧影鼠站起身,前爪环抱在胸,壮硕后腿快得看不见,“本尊非牧影而成灾,光束缚不得我。”
“噢?!”道牧绕转轮打量,看不出其中玄妙,好奇更甚,“既然如此,倒是给我说说堂堂天灾,缘何沦落至此。”总觉天灾牧影鼠被捉,跟方才见过的老妪有关联。
吱!牧影鼠被戳痛处,睚眦欲裂,利齿狰狞。欲迈出转轮,将面前这不知死活的凡人,一片一片的吃下肚。
吱!吱!吱!……
转轮迸发千万条电光,瞬息将牧影鼠淹没。电光结成雷茧,宛若一轮皎月临凡。伴随一阵阵凄厉怪叫,烤肉的焦香,弥漫开来。
“咕噜……”阿萌闻到肉香,圆鼓鼓的肚子发起抗议。
牧影鼠愤怒嘶吼,自雷茧探出头手,焦黑如碳,眼睛黑得与身融为一体,口鼻喷炽光,肌肉狰狞。“小青牛,你作死……”话没完,再次被电光淹没。
一人一兽,眼眸极限瞪大,不自觉后退百丈外。阿萌示意道牧坐于其背,颇有互相取暖之意。
“阿萌,这不怪你。”道牧轻抚阿萌的头,“的确跟竹鼠相像,但牧影鼠要比竹鼠肥硕很多。想象一下,汹汹篝火上方,一只牧影鼠自菊部到嘴部串着烤架上。
脆皮干裂焦黄,裂缝中油脂于香料缠绵,金黄的油滴掉落,轰起欢愉的火焰。白烟袅袅,整个空间散发着浓浓的烤肉香味,我一人能吃十只牧影鼠。”
画面感太强,道牧阿萌,不由咽了咽口水。气得牧影鼠,唧唧吱吱挣扎狂叫,勾勒一副活生生的暴跳如雷。
一刻钟后,牧影鼠逐渐无声,电光趋弱。
“你自命不凡,遂出织天府地牢,闯游天下之际。一游仙过路,突发善心,不忍你为祸人间,便将你收来。”道牧已再次临近转轮,笑意若有若无,不无幸灾乐祸之意。“你堂堂大天灾,能出手拘你,怕是三十三重天外仙?”
“放你……”牧影鼠正要发飙,转轮再次电光呲呲,脑海浮现那对白衣母女,焰火顿消大半。“本尊于织天府地牢蜗居,吞食恶人,呼吸秽气。在这个恶之花盛开的地方,坐享其成,过得那叫美滋滋。本尊若真想走,早就走了。仅凭金乌残躯,凡人烂阵,岂阻得了本尊?”
“你恁地被拘至此?”道牧好奇大过胆,唤阿萌靠近转轮,临前感受这水车一般模样的转轮。明明普普通通,却觉亘古气息自心而生,兴许这便是所谓的心灵冲击。“缘何我于外界,见你几回踪影。”说着,道牧大胆伸手,欲触摸转轮似木又似金属的表面。
“住手!”牧影鼠惊恐嘶吼,于轮中张牙舞爪,电光随即再度将它淹没。
一切晚矣,道牧已触及转轮表面,苍凉太虚之感涌上心头。这一刻,道牧仿佛置身在浩瀚无边的宇宙星海当中,他如同一粒灰尘那样渺小。
电光如蛇,悄然攀附道牧手臂,阿萌哞哞急叫,也无法唤醒道牧。光皆以道牧为巢,沁入其身,充斥身体每一个角落。丹田化作一轮骄阳,牧力于其中汹涌澎拜。
光没了,电没了。
世界暗了,道牧亮了。
转轮停止了,世界凝固了。
牧影鼠除却尾巴,一身漆黑如碳,彻底融入无尽黑暗。道牧眼中,牧影鼠就同一根被点着分枝的木炭。
转轮停转,牧影鼠感受不到威胁,兴奋得咧嘴,前后脚踏出,正要跳下转轮瞬间。不自觉打个寒颤,抖落一地灰烬,露出粉白肌肤。
牧影鼠血尾勾住转轮,以致没能彻底下地。他于空中愣神几息,鼠目烁星光,低头看道牧阿萌几眼,又抬首望天。接着贼眉鼠眼环顾四周一阵,而后畏畏缩缩,退回转轮。
“本尊正于织天府地牢,过得美滋滋。谁知一日,正出门觅食,忽遭闷棍,昏天暗地去。待本尊醒来,身已至此。”
牧影鼠于转轮侧躺下,一爪撑头,一爪弹身。紧盯道牧阿萌,摇头晃脑,唏嘘不已,“同灾不同命呀……”对视道牧,目不转睛,若有若无的自嘲,意味深长。
“会不会,是废婆将你拘来?”道牧并没往深处想,只觉牧影鼠自嘲罢了,“从她口中得知,她似乎与我师尊有深厚渊源,兴许我可以帮你求情。”
“呵,区区一凡人,怎能拘得本尊。”牧影鼠甚是不屑,目光扫过道牧腰间黑金牌,“牧剑山?你拜的是什么垃圾宗门?”
道牧闻言,满怀尴尬,不由反击道,“既是如此,你恁地在这?且还是废婆允我见你。”
“得了,得了。”牧影鼠不耐烦摆爪,“你所见之鼠,并非本尊。你寻得到我,亦算歪打正着。你欲直面本尊,是有何事相求?”除却那对白衣母女,牧影鼠想不到,还有谁拥有如此大神通。
“自是盼你,同我一起镇杀饕食国灾首。”道牧如今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死马亦当活马医。“见你如今处境,只怕我的愿想,已落成空。”牧影鼠强大如斯,亦被拘禁于此,道牧早已没了信心。
“若能吞下此灾,亦能恢复些许元气。然,本尊着实爱莫能助。不过……”牧影鼠猛地坐起身,露出诡笑,“你若愿意牺牲自己,换取饕食国众生平安,成功率达九成起步。”
“呵!”道牧只当对方是胡言瞎语,“小道何德何能,可牺牲自己,以换取亿万生灵,不妨说说,小道悉听便是。”拈花指连弹,射出几物,只取牧影鼠面门。
鼠鼻抽动,鼠扣大开,鼠头画一圆弧,将几物吞食下肚。牧影鼠舒服呻吟,翻过身平躺转轮上,双爪交叉放在胸口,腹部闪烁光芒,花红柳绿。“红眼小子,若非本尊不凡,定是被你的朱果和灾厄精魄,爆胀致死。”
道牧闻言,手一抖,对方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尊灾后,予我的伴生朱果。”
“吃出来了,若非本尊沦落至此,这类垃圾看都不看一样。”牧影鼠歪头看道牧,皮毛已新生,血尾再次妖艳。
“你这先天道体,对他而言,为最佳寄生体。你以己身作牢笼,同他谈判,困住他神灵。我伺机将他本体吞食,待本尊恢复些许,再同你合力将他灵神撕碎。
他那卑微灵神予本尊丝毫无用,对于你却是一笔不可限量的精神财富,此为完美结局。”
“完美结局冲顶一成,我死亡概率九成往上。”道牧笑容渐消,语气淡冷,虽不明白牧影鼠忌惮什么,不对自己出手,但他直觉告诉自己,对方不怀好意。
“红眼小子,你得往好处了想,无论你死你活,只要你困住他,饕食国危局已解大半。”牧影鼠呲牙吐舌,吱吱怪笑,“待本尊回过神,自是收拾他,以雪耻辱。”..
“我答应又如何?”道牧微微偏头,眉头皱成剪,“以你处境,你能助我?”相较牧影鼠的办法,道牧更相信自己的血。
“本尊敢言,自是有法子助你,现在问题在你。”牧影鼠双爪拍胸,旦旦信言,“本尊倒是无所谓,为天灾者,本是以促自然界轮回作己任。”
“活着,本就是吞食别人为生。”道牧环顾四周,寻找出去方法,不愿再跟牧影鼠胡扯。
“没错,你倒是透彻。生存,本就是吃掉他人。”牧影鼠猛地起身,睨视道牧,鼠目胸光乍现,“饕食国未免也太过了,其国民行径,就跟你们口中的灾厄,有何差别?”语气深寒如冰,刺骨森凉。使得道牧打一颤,冷得发怵。
道牧开口欲言,却发现不知该如何反驳。饕食国暴饮暴食成风,为不争的事实。其行径同蝗灾的本质,毫无差别。
一人一鼠,沉默互瞪,气势相争,谁也不让谁。气氛凝固,只闻咔咔声,气凝成霜,霜结成冰。
哗哗哗……
哒哒哒……
如苍天倾盆雨下。
这冰雹哪是冰雹,分明是一个个暗器。阿萌咿呀呀疼叫,撑起气罩,更别说道牧切肤感受。
正当时!
只觉血热沸腾,道牧生光,化作一轮曜日,光瞬息充斥整个世界。冰雹升华,水汽袅袅蒸腾,自极寒转向极热。隔着气罩,道牧都觉浑身瘙痒难受。
“老妖婆,醒了。”
牧影鼠脸上尽是愤恨与无奈,双爪紧握成拳,血尾鲜红胜火,抽打空气,噼啪噼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