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陈御史的咄咄逼人,司徒源郑重地向雍和帝行礼之后,直起身说道:“这第七条,儿臣只有一个问题问陈大人。
公主出嫁之后就不再是公主了么?即使是公主的母妃获罪,公主仍旧是大庆朝的天之骄女,蒙古各部只有跪着求亲,谁人敢嫌弃公主?”
他些微停顿,然后用带着几分深沉的话语说道:“我大庆朝和蒙古虽然世代友好,有和亲的先例。
但是却并不是怕了蒙古,而是希望以公主之尊教化蒙古,使其脱离逐草而居的生活,能够如同普通的大庆子民一样,可以定居城中,是为有教无类,广教众生。”
对于公主和亲,司徒源和康眠雪也曾经不止一次的谈过,无论是本代,还是前代,其实真正分析来说,和亲的效果并不好。
不管是之前的准格尔之乱,还是现在的外蒙乱政,实际上公主们除了将自己的生命葬送在草原之上,根本就没有作出什么实质的贡献。
有求时,求娶公主,有难时,公主祭旗。
历朝历代中,都是如此轮回,并非独独大庆朝一个,可大庆朝却是和亲最多的。
雍和帝两女全部抚蒙,更是认下了三四位宗族之女,填为公主之位,以备抚蒙之用。
那片茫茫草原,不知道葬送了多少条年轻鲜活的生命,现在却还有人拿着什么满蒙同盟来攻击司徒源,他又怎么能不觉得气愤?
他弹弹衣袍,眼中满是轻蔑,对于这些御史他并没有什么好感,如果那些贪官是硕鼠,那么这些御史大部分都是睡着了的猫。
平时装聋作哑,等触及到自身利益,就开始跳出来胡乱指责。即使最后错了,也不过是闻风奏报之权而已。
“若是陈大人是为了担心公主,大可不必,陛下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儿女受委屈的。”司徒源的眼神冷漠,他看不上用公主和亲的事情,但是更看不上陈炳文这种用公主抚蒙来攻击他人的家伙。
况且,公主和亲后的结果并不好,这些公主能够活过二十五岁的都少,其中到底有多少是自然病故,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只不过是最后都不了了之而已。
想到这里,他冷冷一笑,盯着陈御史仿佛是个死物,朗声道:“每一位出嫁的公主,大庆朝都是他们的后盾,她们是天之骄女、天潢贵胄,自当是应该被蒙古各部捧着,若是因为母妃被贬斥就沦落的,那么又为什么不能迎回公主呢?
况且,即使是外嫁女,也是可以回门的,我们又为何不能迎回公主呢?若是怕妨碍公主和蒙古诸王爷燕雀安好,也可以让蒙古各部王爷一起来京城定居。”
最后这句话,仿佛是颗惊雷炸在金銮殿,大庆朝和亲百年,从来未曾有公主能够回到京城,司徒源这番话却是等于在替公主们请命回到京城。
不说这是从来未有过的,几乎肯定会触动各个部落王爷的神经,就说这后面的含义,也是让人脊背发凉。
众大臣在意的并不是什么公主入京,而是后一句诸蒙古各部王爷随公主进京。
一直装聋作哑的章首辅,更是猛然抬头看向坐在龙椅上的雍和帝,半晌才仿佛是如梦初醒一般的低下头。
其他的群臣们如同炸窝的鸽笼,一时间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些尸位素餐,一生中大部分时间用来争权夺利的官员,此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司徒源的那几条不知所谓的罪名上,而是着落在蒙古诸部。
甚至有几个心思灵巧的,更是认为恐怕此事就是雍和帝的拖刀计。
三皇子甚至开始审视跪在地上的陈御史,他的心中也开始怀疑,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投诚么?
雍和帝也被司徒源的话镇得一愣,本认为源儿可以驳回陈御史的参奏就是胜利,没想到对方竟然给自己了巨大的惊喜。
一直将外蒙视为心腹之患的雍和帝,在很早之前就想要废除公主和亲制度,只是一来这个联姻制度已经延续快两百年,二是此事不可贸然进行,如果诸部联合起来,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现在还在各部的公主们。
更重要的是,对于蒙古各部的忌惮,雍和帝曾经听先帝不止一次的说过,蒙古诸部只能拉拢,不能打压。
可是就如同司徒源所说的,公主和亲的效果并不好,虽然一个个公主送去,可是真的有着爱新觉罗血统的蒙古王爷实际上并没有增加几个。
这也使得公主们在蒙古的日子越发艰难,雍和帝想到这里,沉声问到:“定远侯,你说迎接公主进京省亲,可有什么具体的。”
司徒源听到雍和帝这样问起来,他心中暗道一声成了:“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说完,将一本奏折从袖中掏出,递承雍和帝。
李无禄赶紧走下来,小跑到司徒源身前,先行礼后才双手将奏折接过,双手捧着交给雍和帝。
这番举动让三四两位皇子,都暗自磨牙,这老货平时对他们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偏偏对着对定远侯卑躬屈膝。
将奏折递交到雍和帝手中,李无禄转身站立,自然将三四两位皇子都脸色一览无余,他心中如同明镜儿似的,知晓这两位皇子的想法,忍不住冷笑。
雍和帝看奏折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他将手中的奏折合上,用欣慰的眼神望着司徒源。
这本奏折就是司徒源和康眠雪的后手,康眠雪早就料到对方会用外嫁公主来做文章。
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祸水东引。
按照康眠雪的话:“既然拿公主们说事儿,不如直接做出来一些贡献好了。”
迎接公主们进京省亲,有两个好处和两条毒计。
第一条,是粉碎诸如陈御史的弹劾。诸公主回京后,所谓的雍和帝溺爱羲和郡主,纵容定远侯祸乱宫廷、构陷外嫁和亲公主的罪名,不攻自破。
第二条,此举可以直接将蒙古诸部分裂。要知道,蒙古诸部一直向往京城的繁华,但是却畏惧天花,是以以热河为界,从不曾过界。此后,对于大庆朝忠心的蒙古王爷,就可在京城享万世繁华,以此蚀骨繁华不过三五十年,蒙古各部自然无须提防。
而随着这份折子递上来的还有一张薄纸,这张纸上面写了两条,正是制衡蒙古诸部的利器,且更是两条毒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