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这群高门贵公子们明白了一件事:任何语言在战争的血腥面前都显得那么单薄无力。
他们之前对他们奉命要保护的县主,只是服,服从于公主的命令;服气于县主的武力。
而这一刻,他们才真正心生敬意,发自内心深处的敬畏这位县主。
以前他们可以为皇家公主去死,那是因为他们自幼学会文武艺,就是为了能货卖帝王家。帝王家就是他们要为之效忠的主家。
而现在他们可以为这个县主去死,这是因为他们觉得值得!
当真正目睹了战争,他们才全身心的敬畏一位能身先士卒的将,能战场指挥帅,能率众踏破敌军千军万马的勇者。
这样的人值得他们用生命效忠!
不过一刻的工夫,皇家亲卫队中的公子哥们不知疲倦站在原地拼命呐喊,只等统领长枪一指,他们就要冲入大阵。
姜遥岑哪里能轻易下令,他仔细观察A率领的窦家军的位置,与要冲出去的方向,直到有了足够的把握他才一声令下:“弓箭手,射击!”
是的,是弓箭手射击!姜遥岑有十成的把握窦家军不会从这边突围,才下了命令。
弓箭手弯弓搭箭,射击!射击!射击!
越州军刚知道侧翼里来了敌方的援军,消息还没有传到主帅那里,突然就是一排箭矢射来。
他们没有盾牌,只有身上的盔甲,流矢飞来,前后左右都是他们自己的同袍,再无其他,所以他们躲无可躲。
幸运的,箭矢射在甲片上,只是疼一下。没那么幸运的是大多数的越州军,纷纷中箭落马。
于是这侧翼的兵卒开始溃散,开始奔逃,没有人想这么无端受死。
三百皇家亲卫队的公子哥儿们看到敌军兵卒吓得失去血色的脸,听见他们的嘶喊,目睹他们逃蹿……
亲卫队的人们也止不住自己的颤抖,不是害怕,就只是从没有见过这么多人被射中落马,一瞬间成百上千的人死于非命。
虽然弓箭破空之声是冲着敌军去的,他们之中还是有人想闭上眼睛。也仅此而已,他们没有一个想到要逃,只等着一声命令,他们也想冲进战阵。
姜统领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弓箭手们刚刚射完箭筒中的箭矢,他就举起了长枪,“保持方阵,冲击越州军,砍马腿,冲!”
姜遥岑统领的一万一千步兵,他没有让兵卒们轻易的去闯越州军大阵,他命令方阵碾压过去,先砍了他们的马腿,把对方的骑兵变成步兵再行攻击。
尽管越州军正在调度人马,试图继续围攻,但一支军队一旦起了退怯的心思,那便是无法挽回的颓势。此刻的越州军再也无法重新夺回战场上的主动权,他们的士气已经彻底被窦家军所摧毁。而窦家军在张洐、张凇和于进的带领下,正势如破竹地向着胜利挺进!
苏如画还在带着二十人一边吹着号角吸引越州军的注意力一边奋力拼杀。突然听到阵前一浪一浪传来的吼声。
“杀、杀、杀,杀出去!”
“杀、杀、杀,杀出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居然能吼得铺天盖地,气吞山河。
张洐、张凇和于进再次冲回越州军阵后不久,窦家军的势气大振,此消彼涨,消下去的正是越州军的气势。
苏如画这边顿时就感觉到了压力顿减,长出一口气,她吹出一声号令:收缩队型,跟上队伍!
张洐再次吹响号角,他们也开始为苏如画减轻压力。
苏如画抬头,眺望远方,看到面姜字大旗闯进了大阵。
她会心一笑,把自己这一方小小的蝎子队重新融入大部队中,跟在最后往前撕杀。
还没等苏如画杀出大阵,越州军大阵却已兵败如泄洪,向后退去。
越州军的战鼓咚咚不停,却总是没能挽回兵卒的颓势。
越州军大阵的崩溃如同雪崩一般迅猛且彻底,兵卒们在惊恐中仓皇后退。他们的兵器脱手飞出,甚至在慌乱的逃跑中抛弃了并肩作战的战友,每个人只想着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溃败中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天色在兵卒们的惊恐中毫无预兆的昏暗下来,并伴随着一阵低沉而又密集的嗡——声逐渐响起,压过了战场上的喧嚣。
不论是越州军还是窦家军,战士们纷纷抬起头,战场上原本激烈的拼杀声在这一瞬间都变得弱了下去。
突然,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喊:“妈的,城上放箭了!”
石东县城墙上,兵卒们无视城下混乱的人群,无差别地向城下倾泻着箭雨。此刻,他们完全无视了城下那些想要逃回城中的,远比敌人多出数倍的自己人。
破口大骂的都是越州军的兵卒,他们被这种背叛行为气得发疯,心中的绝望如同黑夜一样蔓延开来。
城墙上的指挥者毫不顾及袍泽的死活,密集的箭雨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他们自己人的生命。
苏如画带领的部队虽然大部分已经冲到了大阵的南部,但后半部分仍被困在人员密集的大阵中。他们奋力拼杀,试图突围,但密集的箭雨却让他们举步维艰。
姜遥岑率领的军队是绕城而来的,从东南角杀出。他们的步兵与骑兵混战在一起,但由于敌我力量悬殊,并没有能够推进多少。
由此城墙下最多的越州军兵卒。一些人仍在拼死抵抗,而另一些人则面朝城门,渴望能够逃回城中。
直面箭雨的正是这些溃败的兵卒,那铺天盖地的箭雨却断绝了他们所有的希望和生机。
第一批箭雨后还没有死的越州军兵卒,此刻正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
箭矢暴雨般倾泻而下,那嗡声仿佛是死神的狞笑。兵卒们连咒骂都只来得及说出半句,便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
在这悲壮的战场上,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感受到疼痛的折磨!而那些倒下的兵卒,则永远地沉默在了这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