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令月前得了人送来的滤水法子,能把宋河滤到清澈没有异味,送来的人还说是陵域关威远将军柏瑜柏将军所赠。
当时就想着定是个心思细致的将军,甚至还脑补了一个性情端方的儒生武将的样子。
今天看到人了,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满口仁义,满脑子混蛋招式的将军。
但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的上传说中那个,在乌州府逼着知府点了灯烛升堂,还耍着无赖既让牟家赔了钱,又把牟家人下了狱的作派。
忽然就觉得这样做才对,自己是太老实了。
许是自己生了眼疾,竟然就觉得眼前之人反倒更加可敬了。
于是不无担忧的问:“那将军能把牟晖拘在值房几日,牟家会不会闹将起来?到时恐对将军不利。”
苏如画觉得眼前这王县令老实的过分,不由得就又白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着本将军拘着牟晖了?身为文吏,还管着义仓的账目,要放粮了,对对账有什么问题?牟家又凭什么闹?”
她眉梢轻挑:王书呆子,你听明白了吗?
王文令听的又是一口气哽住,“将军说的对,下官误会了。”为什么这人指鹿为马的这么理直气壮?!
苏如画跟着王县令步入义仓,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这义仓中的情况比她想到的还要严重。
义仓打开大门之后,里面一排排看着有十几间的库房,有的库门还上着锁,有的库门却开着。
各库之间的通道上还有散落的粮……
她一手抓着王县令官袍往后倒,把迈进大门的步子又退了出来,“这义仓的钥匙在牟晖手里?”
王文令看着门里的情况,沉下语气,“因是粮仓,衙门里出皂班衙役帮忙看着,所以衙役手里有一套,另一套在牟晖那。”
苏如画转身问门口一胖一瘦两个衙役:“你们好大的胆子,敢监守自盗?”声音冷然。
两衙役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冤枉啊!”“冤枉啊,小的不敢!”
听到柏将军这一问,王文令一懵,两个衙役跪地求饶时他才明白过来,接声道:“你们不敢,这库中是怎么回事?”
胖衙役道:“小的不知道,都是牟大人来查库存,也是牟大人来拉粮出去赈灾。”
王文令竖着眼睛厉声斥问:“可是这库中粮数不对,你们明明有!钥!匙!还说没监守自盗?”
瘦衙役愣了一下看着王文令没再接话,另一个胖的没回过味来的还在喊冤:“冤枉啊!牟大人不来小的们从来不敢开仓门。”
王文令又强调了一遍,“你们有!钥!匙!库里的粮又与牟晖手中的账对不上,谁能证明你等冤枉?”
先前愣住的瘦衙役试探着说:“大人,小的们没——有——钥——匙……”
王文令眨了眨眼睛,总算有个机灵的,“那你们的钥匙呢?”
“让牟大人——拿去了?”瘦衙役不确定的盯着王文令的眼睛试着回答。
苏如画见已经把看门的两个衙役搞定了,吩咐带来的亲卫:“把本县那几位士绅都带过来,还有牟晖和钱六。”
苏如画拽拽王文令的官袍,两人往一边走去。
就听得身后,稀里哗啦关门上锁的声音,胖衙役还在不解的问:“吴二哥,刚才大人不还进门了吗?怎么能说没钥匙啊?”
瘦衙役反问:“你傻呀,大人都说了里面的粮与牟晖那王八蛋手里的账对不上,你有钥匙,对不上的粮你拿去了吗?”
胖衙役还是有点憨,“我哪拿了呀?牟大人这几天一天来好几趟,谁知道他运走了多少粮啊?”
“那不就得了,县令大人是在救咱们,可不能说有钥匙,有钥匙的话咱可就说不清少的粮去哪了!记没记住?”
“哎,哎!别打了,记住了记住。那这钥匙咋办?”
“你刚才没听着我说啊,在衙门里。你在这看着,我回衙门放牟晖那王八蛋的值房里,有人来问,你就说我家有事,告了半天假,听着没?”
“听着了,听着了,吴二哥快去吧!”
听着瘦衙役跑远的声音,苏如画才还与王文令说话的轻松语气已经没了,“这义仓中的情况你完全不知?”
王文令也是一跺脚,“他们从拿了下官母亲,便让下官称病在后衙休息,隔个五日才让我上堂上坐坐,表示一下县令还在,还没死!哪里知道外边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苏如画看着王文令:“他们把你架空之后,就没管本县灾情?”
王文令气哼哼,“怎么没管?他们只管趁着朝廷了解灾情上的时间差,大捞特捞!”
这王文令本就是刚刚调任到河下县,路上听说已经有月余没下雨,就紧赶慢赶,到了县城本应该一边向上级报旱情,一边着手组织救济。
可是刚到县衙,县丞说给大人接风,就把他给迷晕了,又弄走了随王文令同来的母亲。
本来县令到任之前,县丞就是代理县令的职位,这下倒是好,也不用把权力交还县令了。
王文令表面对他恭顺,心下却盘算着如何破局,虽五天才能上一次衙门,却也尽可能的认识了衙中之人,并且打了县中的局势。
还查了县衙中的旧例,有灾情时该如何处置,城里城外是什么情况,都基本掌握。
当初收到柏将军送来的滤罐时,他还几次向来人探听将军在哪,来人说将军应该已经回陵域关,他才罢向柏将军求助的心思。
要不是他佯装着言听计从、胆小示弱,怕是也早让这些人弄出个什么意外损命了。
两人正说着王文令到任之后的事,苏如画让人请的两拨儿人都被带了过来。
苏如画微微一笑,如春风吹过,“这义仓没有钥匙,开不得门,本将军就是一粗人,刚要叫人砸了锁,直接拉一车粮走。可是王县令劝本将军还是一并记入账中再拉走才好,所以才请诸位一起过来,咱们开了义仓,记账拿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