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窦老将军出征已经一个多月了。
今天不是大朝日,宏治帝只要到御书房处理政务即可。
宏治帝在淑妃的锦华殿用了早膳,没有乘坐御辇。
大太监刘全知道圣上想要走走,挥手让御辇跟在了后头。
几名本来跟在御辇两侧的带刀侍卫走到了宏治帝身后。
晨曦照在皇城的琉璃瓦上,一片明亮而绚烂,冲淡了宫中沉闷的感觉,深红的墙面也亮了起来。小公娥见圣上路过,纷纷面壁而立。
宏治帝突然就想到那个就要出嫁的皇三女赵婉容,自己的儿子们都怕自己,见了自己规矩大得不得了。
倒是那几个女儿,可着心意一些,还知道到眼前来讨巧卖乖,让自己有为人父亲的感觉。
特别是这个皇三女赵婉容,从小胆子就大,自己又惯着她这份天性,到如今更加是一天天没有她不敢干的事,这次居然敢把嫁礼充了辎重。
话又说回来,她虽是胆大,心地却是皇家里少有的良善又知道顾全大局的。
还有她自己挑的驸马,居然是太子伴读——这可就断了人家前程,她是太大胆,还是真随性?
太子伴读看着不起眼,只要不犯大错,总有一日会是天子近臣。她这一朝选了驸马,一项外戚不得干政,就断送了这人前程,而且也不能袭家里的爵位了。
不知道姜家的那个嫡长孙是怎么想的,可有过不愿?
回头看一眼正好今天上值的,定国公府嫡次子。不知是不是定国公府有意舍了那嫡长子,向天家表明忠心。
宏治帝走到御书房,自有内侍打开朱红镂空雕花大门,抬脚进入时吩咐:“远山,进来伺候笔墨。”
姜遥岑一听圣上唤自己的字,这是要聊家常?应了声,跟着圣上进了御书房。
走到御案前,给御案上沏好的茶注入盏中,又注一些在砚中。
姜遥岑熟悉当今圣上的喜好,宏治帝喜欢墨中有茶香。站着开始研墨。
“是谁的主意给永安公主送来那么多现银?”宏治帝不见喜怒的问。
“是臣下擅做主张。”姜遥岑研着墨,不急不徐。
“你真是好胆色。”宏治帝端起案上的茶,抿了一口。
“臣惶恐。”姜遥岑垂着眉眼,嘴唇微抿。
“想过披甲征战吗?”宏治帝突然没头没脑的问。
“想过。”姜遥岑微颔首,承认。
“再有战事,你去可好?”宏治帝没有高高在上发号司令,而是用关心晚辈的语气询问。
姜遥岑放下手中墨条,扑通跪在了地上,“臣不是不想,是不敢。只有统领御前侍卫的经验,哪里就敢统兵千万。臣,臣只怕误了国事。”饶是他心性沉稳,这下也多少有点吓到。
宏治帝听了长叹一声,“你们这些世家子弟都拢在皇城眼前,虽从小就在朕眼前历练,却倒是误了你们开阔眼界。也罢,有机会也去前线看看罢。”
“臣遵旨。”姜遥岑叩了一个头,才起身继续研墨。
“今天有战报,念。”宏治帝一指御案上的奏折。
“是。”姜遥岑翻来奏折。
确实有战报,大略翻看一下,并没有紧急战报。
于是从第一本开始念,帝品着茶,姜遥岑念一本,宏治帝在最后批复一本。
念了四本,没忍住嗓子痒,轻咳了一声,刚要告罪,宏治帝摆了摆手。
刘全马上端来一空盏,给姜遥岑倒上茶。
姜遥岑跪下谢恩。之后接着读。
西北,窦老将军的战报——
十一月初四日夜,据裨将窦研偏将张凇等报称:初三遇汗人于山谷埋伏,参军柏瑜率五人奔腾而来施计迎敌,虽敌势甚众,却勉力奔出。阵亡兵丁十七名,带伤四名,失马十一匹等情。
十一月十三日,据参军柏瑜等报称:运粮先后遇狼群、遇敌袭,得一兵卒林山北示警,使我方得空隙以御敌,伤亡皆有减损。阵亡兵丁八名,带伤六名,其中林山北示警而亡等情。
十一月十五日,据裨将窦研等报称:参军柏瑜运粮途中,在平原遇汗人突袭,圈粮车而御敌。无兵丁阵亡,损粮二百八十七袋……共二百车粮,实运回一百四十七车之多……
听了一会儿,宏治帝笑,“明着这个参军是降了,朕倒看着是给这个柏瑜请功呢!这个姓氏倒是不多见。弃文从武了,有意思!”
姜遥岑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那个眉目颇深的宋河村丫头,就真的立了战功?!
他心里头跳得几乎要从腔子里脱出来了,表面强做镇定。
能不跳吗?这个丫头女扮男装进军营事小,战功这般卓然,晋升这般快,面圣是早晚的事——这欺君之罪,不是他姜遥岑一个人担着,是要整个定国公府担着的。怎么办?
休沐日姜遥岑回到府里,想着这几日圣上的话,怕是有差事让自己办,而且应该是去西北疆。那把之前的事都处理一下。
姜遥岑在屋里刚换了一身素袍,提起笔,“来人。”
别酒在门外应声。
“去找侍卫队的李海来。”说完姜遥岑落笔急书。
不多时李海到了门外,别酒通禀道:“二公子,李海来了。”
姜遥岑抬头看向李海,嘴角微弯,“李海,你带人去把山寨那两个箱子取回来。”
李海领命走后,姜遥岑把写好的字,放到一旁晾干墨迹。“去把流年叫来。”
“从这个月起,每个月给苏姑娘府上送去十两银子。告诉苏家婶子是苏姑娘的军饷。去了记得到院子里坐坐,看看缺不缺什么东西?”
“婶子要是问职务呢?”流年问,其实他也想知道。
“校尉。”
流年咋舌,这就校尉了,真快!他哪里知道,那是从参军职上降下来的。
“还有,每次柏家的几个孩子休沐,都是谁带他们回苏家去的?”姜遥岑又问。
“四公子。”流年答。
“好,那这事就由着小四吧,你每次派人看护着。”姜遥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派人盯着。
“我若出远门,这些都交给你,别出了纰漏。”说着手上晾干墨迹的纸递给流年。
流年接过看了一眼,有话想说,“那个……”
“什么事?”姜遥岑抬眼看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