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画大喊一声:“彭将军?!”
手中长枪没停,又奔谢叔辕而去。
又听得“噗”一声,谢叔辕痛呼。
苏如画不可置信的看看自己的枪尖,碰到盔甲上的声音和手感都没有,枪尖也没血。
谢叔辕倒下的身体后面,是倚着墙坐在地上的彭文勇,看不出有没有呼吸……
地上谢叔辕在哀嚎翻滚。
而苏如画的眼前,彭文勇惨白的脸渐渐放大。
她想知道彭文勇的生死,又不敢去碰触那个人,她十三年的生命里,第一次出现同袍的死亡。
刚才,就在刚才,他们还一起并肩战敌。
不只是去试探呼吸的手在抖,是她从里到外,全身心都在发抖。
害怕,这个她从不曾想过的词,这一刻,她是真的怕了。
“咳,咳……”苏如画的手还没有伸到,彭文勇突然动了一下,黑黑的眼中,有着呛咳的泪,“对不住啊,兄弟……”
声音很弱,入得苏如画耳中胜过天籁。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了,但有什么东西湿热在脸上滑落。
抬手一擦,回手就是一枪,朝谢叔辕而去。
“慢着……”彭文勇伸手拽住了她。
苏如画这时才回神,对!这人不能死,他活着才能弄明白今晚的敌袭到底是怎么回事。
转过头,对上彭文勇惨白的脸,“伤哪了?”
“我没事,”彭文勇指着还在地上嚎叫的谢叔辕,“他的腿……”
苏如画这才看到谢叔辕的腿被长刀砍断了。
左右找了一下,找到一根没有灭掉的火把,直接按在谢叔辕断腿伤口。
滋啦啦一阵烧肉的味道,谢叔辕更是高声嚎了一嗓子,晕死过去。
城中喊杀声明显渐弱。也不知是哪一方占了上风。
苏如画敲巷子旁边的门,没有人开,她高声喊道:“我们是城中守军,有将军受伤,谁家开门救助一二,定有……”
“重谢”两字还没喊出来,旁边一扇门“吱”的开了,伸出一个人头,挺壮实的汉子,目光打量过来,很是警惕。
又看向坐着的彭文勇,再看看躺着的谢叔辕,“真是守军,进来,快进来!”
苏如画背起彭文勇,进到院中,“这位将军受伤了,能借个房间用吗?”
汉子指着厢房道:“东厢空的,去吧。”
苏如画把彭文勇放到东厢房榻上,再回身,见汉子已经把谢叔辕弄了进来。
汉子还说着,“这位是谢将军啊,俺识得他。”
苏如画眼睛瞥了一下,看谢叔辕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没去理会。
问彭文勇:“伤哪了。”这人浑身是血,苏如画一时没发现他伤口在哪。
彭文勇转了一下头,“肩头。”
苏如画伸头去看,左肩到上臂,足有一掌长的两条伤口,看来是被刀刺了对穿,血还在流。
“带伤药了吗?”这个应该是骑兵都备的,只不知道他带没带在身上。
“我的马……”彭文勇说着,眼中哀戚之色尽显。
苏如画知道武将没有不爱自己坐骑的,摇头,“那马没救了……”说到一半又明白过来,问:“药在马上?”
彭文勇泪在眼中打着转,点头。
苏如画几步出了院子,在巷子里找到彭文勇倒在地上的马,找到了一个小袋子,一个一个小瓶,不知道哪个是,看上去都有用的样子。
她把整个袋子都拿回给彭文勇看。
彭文勇拿过一个小瓶,苏如画接过来把里面的药粉倒在伤口处,又撕了布条给他绑上。
房主汉子又过来,还端来三碗杂粮糊,“几位军爷,小的家里也没什么好吃食,就这个了。先吃点垫垫肚子。”
“多谢!”苏如画接过放在一边。
用余下的布条,把谢叔辕绑上。
对彭文勇道:“外面声音小了,不知道情况,我出去看看,你且在这歇着。”
“参军,拖累……”彭文勇话没说完。
苏如画知道他要说什么,截断话头,道:“别说这话,都是同袍!”
她心中暗自想着,己方胜了,什么都好说;若是己方输了,怎么想办法给彭文勇治伤,或者想法弄出城去……
心里想着,手里忙着,几下扒下自己身上盔甲——这个是有四渊国特色的,与汗国的不同,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位大哥,在下要出门看看,麻烦借身衣裳。”苏如画对汉子道。
大哥不知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多血,声音有些紧涩,“好……好的。”
不多时送过一身衣裳,苏如画个子与汉子差不多高,只是衣裳略宽大了些,这个好办,腰带系紧些就是了。
一口气灌下大半碗杂粮糊,“彭将军自己能吃些不?”
彭文勇点头,一手端碗也喝起来。
苏如画抹一把脸,闪身出门。
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
这一处离城墙并不远,她悄声往城墙摸去,忽然看到一辆马车,空空的,停在城墙根处。
走过去看看,车上还有血迹,心生疑惑,却也无暇逗留,回头看了一眼,就上了城墙。
兵卒看有百姓上了城墙,呵斥道:“上城墙做甚,快下去。”
苏如画躬身点头,“这位军爷,昨晚是又攻城了?咋样了?”
兵卒见是一清瘦的汉子,也没再撵,“守住了,可不容易呢!”
苏如画伸头往城下看,看城下有不少人,从盔甲上看是窦老将军带来的,多数席地而坐,也有人在埋锅造饭。
心中有数了,反正已经装了,就装到底吧,“军爷辛苦。”嘴上念叨着徐徐下了城墙。
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已经有兵卒和百姓在打扫战乱的痕迹。
找回到刚才那处院子,刚要敲门,却听到里面说:“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蒙不了俺,谢将军是这的守军,俺是见过的。”
“大哥,你不是说把我送官吗?麻烦您现在就送,送了你自然就知道我是谁了。”彭文勇的声音里透着哭笑不得
“少骗俺开门,外头还不知道谁胜了呢!”汉子的声音有些抖,强做镇定的感觉。
苏如画一拍脑袋,这的百姓要认识也认识谢叔辕,可不就把绑了谢叔辕的人当成恶人了。
真是百口莫辩,旁边有来清理街道的兵卒,苏如画想表明身份,可是盔甲和军队的腰牌都放在院子里了。
不知道院子里什么情形,不好硬闯。
城里这些兵卒又没有认识自己的,可要如何能证明自己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