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在干什么?”愕然的声音传入耳中,璃瞳一个激灵,僵硬地转动着像是断掉了一截的脖子。
此刻的惊讶已经完全不足以她心中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干了不可饶恕的坏事,然后好死不死的被别人揪住了小辫子一样局促。她真是够了,明明已经吃了那么多的东西,为什么还会梦见吃的呢,难道她人生中,啊不,妖生中就那么点出息了么。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白君多日来的谆谆教导。
悔恨之际看到站在两人不远处的小冷正呆愣着样子,似乎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眼神一个劲儿地在两人中间飘忽,严谨的神情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在思索什么?想着怎么样把自己灭口,然后再也没有人知道他堂堂的冥帝大人竟然在和他最讨厌的一类人做着那么亲密的事情吗?
怎么灭口?勾了魂魄打入十八层地狱?还是将自己直接扔进忘川河来地简单一点?
她混思乱想着,脸上表情丰富多样,再一看冥帝已经恢复了平常冷漠的模样,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发丝和衣裳,当他的手抚上他自己湿漉漉的脸颊时,璃瞳看到他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此时黑如锅底。心里咯噔一下,他是不是已经在打算怎么处理自己来的解恨一点了?
抬头看看天,似乎是想看完最后一眼,给她短暂的妖生留下一点什么值得纪念的事情。可就在她看见那一片璀璨的星空之时,不由地感叹了一声,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出口就是一声夸赞。他站直了的背影微乎其微地僵了一下,快得犹如错觉,连跟在冥帝身边多年的小冷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判官。”他开口,冷若冰霜,却是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在。”小冷拱手弯腰应道。
看他好像要说什么的样子,璃瞳只觉得全身紧绷,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你看护失职,罚你去拔舌地狱干活。”他开口就是惩罚,而且罚的好像是一个很无辜的路人。
璃瞳微微松了一口气,轻轻拍拍自己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啊?”小冷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看着冥荒的背影,这个男人他好像又看不懂了。
“没听懂吗?还是你比较想去本殿的寝宫擦地板?”他一转头,眸中笑意盈盈,眼底却是一阵让人发颤的寒意,他已经表现得很有修养了。
“不不不,听懂了下官遵命。”他再次弯腰,认命似的低头。目光撇到一边的璃瞳,正看到她幸灾乐祸的表情,只觉得心中有一万匹草尼玛欢脱地奔跑而过,后者朝他吐了吐舌头。
“小丫头你可以跟着判官去拔舌地狱看看,相信对你会很有帮助的。”他唇畔勾起一弯弧度,弯到吓到好处,对与璃瞳而言那是致命的毒药,勾魂一笑便是如此了吧。
只是现在的璃瞳哪有心思管这些,小命都快要没了!没有了命,一切都是白搭!还谈什么美男倾城,玉手纤纤了啊!
看着璃瞳一脸恳求的样子,在她伸手抓住他的衣摆之前,他就已经先与她一步往前挪了挪,那只小手怎么都触碰不到他的一片衣角。他已经被她抓住衣服好几次了,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被她抓住。
她一脸愤恨地看着自己的短小的手,嫌弃自己手短!
“别这么看着我,你好不容易来这地府一遭,不好好见识一下长长见识怎么行?”他笑得清明,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让璃瞳有些后怕。
言下之意就是,你以为你还出的去吗?
一下子耷拉了脑袋,垮了肩膀,自己法力被封,又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上,她这是被他吃得死死的吗!
看见她那么挫败的样子,他的心里顿时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感到得意洋洋的同时竟然有那么一些同情与怜悯?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乱了自己的想法与思维?和平时那个雷厉风行的自己一点都不像!有些懊恼地甩甩袖子,独自走开了。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出现在拔舌地狱的门口,两个门卫在看见小冷的时候微微有些吃惊,因为平时判官大人是不会来这里的。所以齐齐上前一步,在他面前拜倒。
“起来吧,这次本官来是体验一下的,你们大可不必这样太拘束。”被冥帝打发来这里干活这种话让他怎么说得出口啊!好歹他也是一个堂堂的判官大人,手中掌握着人世间的生死簿,是冥帝的走膀右臂,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丢脸呢!
“是。”两人齐声说道,便起身退到了一边,对于他的话丝毫没有怀疑。
璃瞳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一个个面如死灰,甚至泛着淡淡的青色,一头乱发旺盛地像是有几百年没有梳过了。
“啊呀,说好的实习生呢怎么还没有来啊!”一个焦急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很快一个人影出现在几人面前,宽大的袍子下是他瘦小的身体,两只袖子往上卷起,露出一双布满青筋的手臂。右手还拿着一个铁钳,上面钳着的是一条长长的东西,看上去黏哒哒湿漉漉的,有些恶心。
要不是冥帝突然调走了几个手下,他也不用亲自上阵了!那两个实习的真是不知好歹,让他堂堂一个拔舌地狱的管事的一边拔着别人的舌头一边等着他们!
璃瞳的注意力都在那条长长的东西上面了,完全没有看到小冷如菜色一般的脸色。
“咦,小冷那个长长的东西是什么啊?”璃瞳看了许久也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只好扯扯小冷的衣摆问道。
“这个当然是舌头啦!”那人有些不耐地说道,上下打量着这小孩。她双脚踏在地上,完全不像是个鬼魂啊,怎么看也不像是被押送到拔舌地狱来的小鬼。
舌···舌头!她再惊恐地看了一眼,发现地面上湿了一片,而那条长长的舌头上面全是恶心的口水。
胃里一阵翻腾···她好想吐啊!
“咳咳。”被忽视很久的小冷忍不住咳嗽到,那管事的这才发现站在那小孩子身边的是许久不见的判官大人,当即吓地腿一软,作势就要跪下去了。
“判··判官大人!”他颤颤巍巍地呼道,手臂被他扶住以至于他跪不下去,只好作罢,然后另一只手擦了擦顺着脸颊而流下来的冷汗。
“我们就是你口中的实习生。”他说的风轻云淡,吓得那管事的又是一惊,差点丢了手中的铁钳,那条舌头晃动了一下,璃瞳觉得更恶心了,不禁后退了几步,躲到了他的身后。
管事的整整衣冠发型,恢复一派彬彬有礼的样子,将两人迎了进去。
一到里面,光线一下子亮了许多,让璃瞳有些不适应了。不断有浓重的血腥味钻进鼻腔,没走几步,璃瞳终于是一弯腰,在一边吐了起来。小冷不禁别开了脸,要是再看一眼的话,他保不准自己也会吐。
“呵,真正的厉害还在后头呢,在这里就受不了了,真是没出息。”管事的见她在一边狂吐,眼中充满了轻蔑,顺便摆动了几下手中的铁钳,那条舌头不住的晃动,上面黏糊糊的液体不小心甩到了小冷白净的衣服上面,他嘚瑟的手突然一顿,寒意从脚底渐渐蔓延到了全身,他甚至不敢再看小冷的眼睛,畏畏缩缩地缩到了一边。
小冷看着衣摆上那一滩明显的污渍,额头青筋暴起,只听得骨头咯咯响的声音,管事的忍不住把脖子缩得更短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只要不被判官打死!
过了一阵,璃瞳终于完事了,有些虚脱地跌坐在了地面上,看着现在怕得要死的管事,心里说不出的快感,小脚不安分地踢了他一脚。他自是很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刚要说什么就察觉到一边森森然的目光,有些尴尬的干笑了几声,再也不敢对璃瞳说三道四了。
看着她嘴边还残留着的污渍,他蹲下身子来,将手帕递到了她面前,然后下一刻他额头的青筋再一次暴起。
这丫头片子竟然很顺手地拿他的衣服来擦嘴!她活得不耐烦了吗!
管事的不动声色地退了几步,嗯,只要不要波及到自己就好,那小破孩会怎么样丝毫不关他的事。
“反正这衣服也脏了。”璃瞳理所当然地斜了他一眼,手搭在他肩膀上,然后顺势站了起来,还很是大方地向他伸出手来,微微一笑,“要我拉你起来吗?”
他气不打一处来,重重地哼了一声,独自站了起来,以后打死他都不要再不要犯贱地去帮助她了!真是气死他了!以为到了这里她会学乖一点,没想到还是死性不改。
“喂,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带我们去啊。”见管事的还处于无比震惊的状态,她猛地踢了他一脚,小小尖尖的下巴高高抬起,拿鼻孔对着他。
“好好好。”管事的连连点头,一脸谄媚的笑,转身带着两人进去了。
看到管事的这七百二十度转弯的态度,小冷的嘴角有些抽搐,这小丫头片子这是狐假虎威吗?真是难为这个一直很傲气很霸道的管事的了,遇上了这个表面天真可爱,内心豺狼虎豹的小丫头片子了。
看着她大摇大摆气压管事的样子,他原本紧皱的眉头一下子松开了,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似乎自从她来了以后,自己很爱笑了啊,这冷冰冰充满血腥味的地狱似乎变得有几分生气了。
“小冷,还不跟上?要是被冥帝那个大魔头知道的话,你就吃不了兜着走啦!”已经走出了好远的璃瞳转身向他喊道,双手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声地喊着。
冥帝···大魔头···
到底谁比较像大魔头啊!
小冷抚了抚额,抬脚跟了上去。
白色的光芒打在他苍白的脸上,将他称的更加冷然,棱角分明的轮廓在这片白光中变得冰冷,一双狭长的眸子中印出白光包围的如镜子一般的平面中印出她小小的身影,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得一清二楚,就连她刚刚吐过有些发白的脸色都是一目了然。
他握在一起的双手不觉得紧了紧,看着她难受到吐的样子,他心里有那么一下很不舒服。连他紧皱的眉头他似乎都没有发觉,这样的变化是不是太大了?大得让他发现的时候有些措手不及?
细碎的脚步声传入耳中,他一挥手,白光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脸色一下子恢复成平常,却是忘记了舒展他紧皱的眉头。随手拿起一卷竹简,便看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他先于她一步看口,不温不火的语气令她有些抓狂。
原本想要兴师问罪的她看到他完美的侧脸,一下子变得对他生不起气来,撒娇似的到了他身侧,然后拥住了他,“荒,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柔柔弱弱的声音传入他耳中,他僵硬了身子,稍稍动一下,便能感受到她身前的柔软,动又不是,不动又不是,于是他就这样僵僵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并不是不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不想直视。
他对她,毫无感觉。
“那你要我怎么对你?”他连头都没有转一下,仍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目光落在手中的竹简上,似乎是上面的字都比她好看个千万倍。
“你知道的嘛。”她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东西,“荒,我爱你啊。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走到他身边,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捧着他的脸,直逼着他那双眼睛。
“你做的有些过头了。”他笑了一下,房间里的原先燃着的烛光一下子变成了冰蓝色,犹如幽蓝幽蓝的眼睛在直直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下子陷入黑暗的房间令她有些不适应,她呆愣了一下,感觉自己的手被毫无留恋地移开,她顿时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带着哭腔的声音令他稍稍顿了一下,但也只是那么一下,就毫不留情地把她的双手从自己脸上移开了。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觉得我对你太过放纵了,仅此而已。”他抬起头,看着她。
他的那双眸子还是那么漂亮那么迷人,却也是那么令人心碎。他会对她笑的,那笑却是那么冷漠,令头浑身发冷。
“荒······”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我原本以为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她一扭身子,身前波涛汹涌,然后迈着步子走过了他的身边。
“慢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让空气直直冷了几十度,她一转身,眉开眼笑。
“你说···什么传言?”他问道,忽略了她妩媚多情的眼神。
“荒你不知道吗?整个地府都在传的。”她不气馁,大概是觉得郁郁寡欢的样子和自己的性格实在是不符合,于是决定放弃那深闺怨妇的老一套,小碎步子跑到了他桌案前,“整个地府都在传说堂堂冥帝大人换了口味,宠上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
她眉飞色舞地讲着,却没有看到他的脸已经黑了一半,于是整个地府的温度都降到了令下十几度,无数冤魂抱成一团,刚流出眼眶的泪水就变成了一串冰凌子,忘川河几乎快要冻结,那些个骷髅发出无比凄凉的呼号。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她有些悻悻地笑笑,然后一转身,一步、两步、然后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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