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雪花状的纸片在空中飞舞,兰琪确信那个怪物上面一定有人,心中不禁有些羡慕上面的人。
“飞的那样高,一定可以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她喜欢爬山,爬过很多的高山,每每登上峰顶俯瞰世界的时候总有一种天下尽在眼中的感觉。
然而有名山高耸的地方,必然是远离城市的地方;也同样,城市繁华的地方,一定是在河边的平原上。
憾事无过于此,名山则人稀,可若论世界,没有人的世界终究死气沉沉。
所以当兰琪看到天空中那个明显有人的怪物时,想到的不是惊讶,而是羡慕上面那个人的眼睛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风景。
她很想看看那些纸片上写的是什么,但是那些纸片飞到的别处,只有一朵白色的花朵在自己的头顶慢慢地坠落。
轻提了一下缰绳,眼睛盯着那朵白色的花朵将要坠落的地方,就像是第一次狩猎时追逐自己生平的第一只猎物一样的新奇与期待。第一只猎物是一只小兔子,后来她猎捕过很多的野兽,但却始终忘不掉那只毛茸茸的小兔子。
花朵飘摇着,终有落下的时候。
靠近了,兰琪才看清楚那是一块白布,用绳索缝成伞的模样,下面缀着一个小匣子。
这更让她确信上面一定有人,而且是个想法很古怪但很大胆也有趣的人,她小时候尝试过用几柄伞从屋顶上往下跳,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有些忘记了,可是这一次却勾起了她小时的回忆。
因为这份回忆,嘴角荡起了淡淡的微笑。
终于,那朵白伞落在了一棵并不是很高大的梧桐树上,挂在上面。下面缀着的木匣子来回摇晃。
看了看树枝的高度,兰琪勒住马,柔软的双腿微微弯曲,手臂一用力站在了马鞍子上。
骏马听到了主人的命令,一动也不敢动。站在马背上伸手试了一下,还是差了半尺,于是伸出脚尖,靠着马靴后面的靴刺勾起了鞍袋旁的轻剑。
剑在空中划过一个美妙的曲线,被纤长的手指稳稳地抓住剑柄,手腕轻抖微微一挑,将那片白伞与木匣子全都收入手中,敏捷而又轻巧地重新坐在了马背上,轻踢了一下马腹,骏马顺从地踱步到树荫下。
“很难看的木匣子,做工粗糙,用的也是常见的树木。”
很随意地评价了一番这个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算不错的木匣,打开后发现里面还有一层木匣,中间填充着一些棉花大约是担心被摔坏。
打开里面的木匣,里面有一张纸,还有一面镶嵌在木匣里的她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小镜子。
只是一眼就能看出这面镜子比起自己见过的镜子要好,明亮的多而且又将面容照的清清楚楚,就连脸上的汗珠正在闪烁那些树叶空隙处的阳光都能感觉到。
“这样好的镜子,却和这样粗陋的木匣为伍。大概人也是这样的吧,谁又知道一个看似落魄穷困的人没有这样明亮的心灵呢?”
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好奇地展开木匣中的纸张,粗粗读了一遍上面写满了闽城南安之类又或是玻璃镜子以及在都城某地会有一个展销之类的之眼,神情有些恍然大悟。
当展开纸看到里面有几个自己在信中或是朋友那里常听到的词汇后,她反倒觉得理所当然,甚至对于刚才的惊奇都不再惊奇。仔细想想,似乎在看到那个飞天的怪物、确定那个怪物上面有人的瞬间,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会不会又是那个只听过很多次名字的人弄出的新花样,而这个念头这么快就被证实,竟让她觉得少了几分对不可思议地期待。
等看完后,忍不住啐了一口道:“不务正业。我只当你真的在学宫忙正事,想不到你这心思都用在这里了。”
暗暗记下了上面写的展示新玩意的地址,琢磨着等过几天到了时候去看看那地方。
将那截很简单的白布伞与木匣放入到鞍袋中仔细收好,心想:“可以把那个象牙背梳妆镜的镜子换成这个。”
…………
与此同时,齐国的使节正在礼部官员的接待下,沿着都城最为宽阔的那条大街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他们自然也看到了空中飞过的那个怪物,齐国的一名年轻贵族惊奇不已,而同行的华夏礼部的官员也是暗暗咂舌,却没有做出怪异的神情,只当是司空见惯。
只是他们装作司空见惯,却不能让齐国的使节也装作司空见惯,那名年轻的贵族忍不住问身边并排随行的礼部官员道:“那是何物?”
那名年轻的礼部官员哪里知道?可对方既然问了,又不好不答,更不能显得自己其实也很惊讶。
也幸好这名官员年轻,又在军中些许年月,脑袋一转,看着上空那圆滚滚的怪物,急中生智道:“不必惊讶,不过是个飞天球罢了。”
这飞天球显然不能说他在胡说,如果对方当成名字那就是名字,倘若不是名字,他也大可以解释那不过是飞到天上的球,怎么看都没错。
年轻的齐国贵族暗吸一口气,奇道:“难道上面有人?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被追问的官员明白有些场合——尤其是这种场合,未必非要说实话,反倒是抖机灵更为合适。
于是答道:“上面自然有人,华夏纵横万里,大河蜿蜒。风物人杰皆出大河,我们早就见的多了。这东西嘛……嗯,不过是用来查看敌情的。诸如棱堡、炮台、行伍、三军……居高而望,一览无余。或画成图册、或临阵指挥,岂不便利?”
一句胡扯,惊得齐国的年轻贵族连连点头,心中却是震惊万分,甚至于在这种场合显现在了脸上。
若是真有这东西,对阵之时升高远眺……那城墙何处人多?棱堡何处是弱点?体系那里是劣势?军阵是否有不齐整之处?种种这些,岂不是一眼看穿?
当年一统战争中,便有一场很重要的会战就是因为指挥之人的误判:华夏方将主力摆在了侧翼,但却借助了山坡掩护,又将明明很薄弱的中军排的很宽让对方的视线被阻挡,误以为主力在中军,以至于陷入了半月形的包围中,全军覆灭。
若是当初有这样一个东西,那么胜负便未可知。作为以军功封为贵族的年轻人太清楚这东西的作用了,尤其是用来侦查敌方的炮兵、骑兵的位置——军中一直有句话,倘若一个将军可以飞在空中、拥有自上而下看遍整个战场的眼睛,那么他或许不是个好的元帅,但却一定是名好将军。
年轻的齐国贵族越想越是不安,明知道这一次前往必然要看华夏正朔演兵布武,可却没想到刚刚下穿不久对方就已经开始。
面对这个他所以为的下马威,思索了一番后想要旁敲侧击,于是作笑容道:“这倒的确是个奇物。学宫于此,奇技之物繁多,我又年轻愚钝,竟然怎么也猜不到这是怎么飞起来的。可是学宫先生之手笔?”
年轻的礼部官员哪里知道?但他却颇为警觉,上面是不是有人他也不知道,但却有着足够的警惕,心说若真的上面有人必然出自学宫,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我也不知,但万一有什么用或是被他们打探了去,只怕我有罪则。
于是摇头道:“军中之物,我哪里知道?学宫奇技之多,又岂在这飞天球?”
几句话绕开了话题,避而不谈,心中却在嘀咕,怎么没人告诉礼部今天会有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应对的是否得体,倒是提前告知一声也好啊……
…………
礼部的年轻人胡乱把这间怪事推给了军方,并且让潜在的敌人认为军方实力大涨,很是长脸。
然而真正的军方人物却对这个怪物不知如何应对,尤其是驻扎在王宫、国人议事会大厅、六部衙门之类政府门口负责警卫的羽林卫们。
倒不是说这里是禁区,严禁有人观望,但还是严禁闲杂人等靠前的。
羽林孤儿们早已不再是孤儿,而是成为了全国最为精锐的一批士兵,出身良好,身高体健。
守卫这些地方只是他们指责的一部分,但却也是最为重要的职责之一。
眼看着那个飞天的怪物顺着风飞到了头顶,守卫们不知所措,急急忙忙向上汇报。
郎将早已得到了消息,仰头看着那个在空中飞舞的怪物,看着偶尔落下的纸张,暗暗吃惊。
作为军官,应有的军事素养还是有的,尤其是作为学宫出身、精通炮兵、绘图和构建工事的正规军官来说更是如此。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会不会有人想要搞什么阴谋?或是在头顶绘制这里的地图?甚至……甚至是那些激进的年轻人想要趁着齐国使节来这里的这段时间再搞一出火药炸弹袭击的大新闻?
越想越是不安,如今这怪物已经在头顶了,他必须做出决断。
略微考虑了一下,命令道:“我现在立刻进去汇报,在这里开枪我必须要进去说明情况。但是这个东西已经在头顶了,半刻钟后开枪,打下来,有什么问题我来承担。如果没打下来,骑马追击,如有人,全部活捉。重复一遍,执行。”
传令官快速地重复了一遍命令,起草后摁上了印信,郎将急匆匆地朝着该去汇报的地方跑去。
半刻钟后,火绳枪兵们将枪口对准了天空上的怪物,砰砰地开始开枪射击,铅弹乱飞,硝烟弥漫。